我的父亲是个精明能干的人,但爱与人发生冲突。他常借用毛泽东主席的话“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来描述他与人的争斗,他与人冲突多是源于他的敏感,按照他的通俗的说法就是:“你尾巴一翘,我就知道你要拉屎屙尿”。年老之后远离了社会,他的敏感就常常是针对我们几个姊妹的了,莫名其妙他就生气了,生气还罢了,有时还做出更严重的事情来。本来儿女们要好好爱他孝敬他的,可他会让儿女的爱与孝心无法实现,让人感到无力又无奈。中年之后渐渐明白了父亲这样敏感的原因:父亲的童年生活很不幸,他是遗腹子,九岁时偏偏母亲又去世了,跟随奶奶叔叔们生活了一阵儿,11岁就出来混社会,满世界漂泊,可想而知生活会是什么样子,就因为这样,既炼就了他的精明,又滋生了他的敏感。
我恰好与父亲截然不同,我是个傻人,我觉得父亲也是这样认为的,因为他在言辞之间会流露出来。我傻的表现有两点:一是不能很快从别人言辞及表情中感到不适,二是我就算明白我也不会针锋相对,就是俗话所说的“当宽面吃”,这就是我的性子。知女莫若父:父亲也说:“你别看老二一天不说话,其实她心里明白得很!”。
不知道我的这种表现是否属于钝感力,但就是我这种性子,让我在生活中避免了许多的矛盾,点点滴滴的小事切不说了,说点比较大的事情吧。
上初三的时候,我的哥哥从师专毕业被分到我上学的学校任教,当时教我们历史的老师是一个中年人,他四十多岁,是一个很个性的人,我哥哥可以说是他的翻版。也可能正因为这样,二人互相见不得,两人你掐我、我掐你,水火不容。当时我不知道他们的矛盾有多么深,只知道他们关系不好。有一天我在这个老师的宿舍前打扫卫生,他正和一个老师说话,突然他大声说:“有人说我是流氓一个,我大概是过去什么时候追求过她妈,然后又把他妈甩了,要不别人都不知道我耍流氓,他咋知道的?” 我觉得好像是针对我哥哥的,因为我听哥说过这个历史老师简直就是个老流氓。但是到底是不是针对我哥。我也不清楚。我略微尴尬了几秒钟,然后恢复了常态,扫完了地离开。回到家里我也没对哥哥讲这件事情,就那么过去了。后来我才知道我哥当面骂过他是老流氓。再后来,我上高中离开了这所学校,上高二时,这个老师和我哥竟然成了好朋友。
许多年后,我把这件事跟一个朋友说了,她说:“哼!换做我,我就当面给他骂回去,我就说我老子甩了他的妈,甩了他的祖宗,然后我再扔他一脸垃圾。” 也许她说得对吧,只是我就是这么"钝”,既没能及时回嘴也没能扔他一脸的垃圾,也没有回家跟哥哥说这件事。
上高中时,我在文科班学习成绩名列前茅,很受各科老师的器重,每节课总是会多次给我机会回答问题、上黑板做题。我自己也算是个人畜无害之人,从不与人发生矛盾,与身边人相处也和谐。到了高考前一个多月时,竟然发现我的一本历史课本被撕掉了十几页。当时也有些奇怪,但是没时间去想到底怎么回亊,我跟历史老师说了这件事,老师说,说不定是有哪个学习差的同学故意搞的,然后就给了我一本新课本。接着,我发现宿舍里本来一直相处还和谐的两个女生无端地不跟我说话了,她们俩还说什么“学得好,不如嫁得好”之类的话。有天晚上回到宿舍,其中一个女生说:你学习好,你用功,很了不起是吧,但是也不能太自私了,每天晚上回来这么晚,你还让不让我们睡觉?德行!”。实际上我每天晚上回宿舍时他们俩从来就没有睡觉,只是没有学习而是在说闲话而已。我乜斜了她两眼,没想到那女生怒了:你这样看我是啥意思?” 我说:“没啥呀!我要睡觉了。” 那个女生竟然自己哭了起来。
后来一个月里,她们俩依然对我冷冷的,依然还会说几句"学习好未必将来就活得好”之类的话,我依然每天做着自己的事情,直到高考结束。
大一的时候,有一天收到一封从外省寄过来的信,我很奇怪,那个地方我没有熟人,怎么会有人写信给我?打开一看落款,竟然是那个在宿舍里哭的女生的名字。信里她跟我道歉,说当初都是那位女生搞事,搞了很多事。我看完随手将信扔进垃圾筐里。
我还想补充一下,那个写信道歉的舍友后来怎样无从知晓,但那个挑事的女生和我在一个地方,嫁得还好,老公是个集体企业的厂长,她也进了那个厂,只是她结婚没多久,这个集体企业垮了,她和老公下岗了,为了解决养老保险问题,去我老公办公室,喊着不给他们解决养老保险,她就从窗口跳下去,还搬了个凳子站上去"跃跃欲试”,是我老公把她拉下来的。
我好傻,我反应慢,我实在太"钝”了。原来我也嫌自己,但随着年龄增长,我反倒觉得这种“钝"也未必不好,尤其是现在,还有意去"钝",那样,一切都会云淡风轻,心里满满的都是自在。可惜我父亲他一直都不明白这一点,否则他的人生会幸福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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