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起伏的山坡,一条通往回家的路,在星光下若隐若现。这是一条再熟悉不过的老旧柏油路,没有路灯,无论是上班还是下班,都需要借助满天星光那微弱的亮。就算如此,我也愿意和一个人并肩走在路上,或者是他骑着一辆破自行车,我坐在后架上,说着一些开心的也许也有愤怒的知心话,偶尔抬头看看深邃的天空,让繁星点亮我们内心中向往的美好。
那个时候是煤炭行业最好的时光,每天的生产任务压得我俩有些喘不过气来,既要完成任务,还得保证弟兄们的安全,否则,不但挣不上其他人口里的那种“大钱”,还要受到处罚。
永明比我大三岁,我称他哥。一个班组,人员有四五十号,我俩搭档,在任命时,因为他岁数大,我倔强地将正职让给了他,这就意味着我把每个月管理费的百分之一让了出去。他明白我的意思,我不在乎那点管理费,我想要的,是打造出一支过硬的队伍,一支在整个煤炭系统能叫得响的班组,这个算我的初衷,也就是我这个书生嘴里的“建功立业”。
慢慢地我俩成了黄金搭档,任务,连续几个月超额完成,安全,得到了保证,从来也不出事故。尤其是在完成临时派发的特殊任务时,太过漂亮,亮瞎了许多当初不看好我们的那些人的眼。
成绩的背后,是人们看不见汗水和艰辛,必须做到所谓的“面面俱到”,稍微有一点懈怠,“一世英名”就可能毁之一旦。所以我俩的压力可想而知。每天最后离开单位,无论是上什么班,都成了披星戴月。一段时间下来,我俩已经习惯了,也很享受这种气氛。
往往都是在我们最疲劳的时候,慢慢顺着漆黑一团的路往回家走,边走边聊,互相鼓励。有一次,因为没有评选上先进班组,理由居然是不能让某一个班组长期排在前列,这是什么话,评选当然得按照制定的各项指标呀。这让他十分沮丧,在工作中一直垂头丧气的,下班在澡堂子里泡了很久。我开始并没有劝他,只是默默地陪着他直到走在回家的路上还在沉默。
突然,我说:“老弟给你背一段小学课文吧!”
他说:“上学时我就不好好学习,你背的恐怕我听不懂。”
我不再说话了,清了清嗓子,就在四下无人,只有我俩的脚步声中背起来小学课文巴金的《繁星》。当我背到“星光在我们的肉眼里虽然微小,然而它使我们觉得光明无处不在。”时,他也许理解了我的意思,嘴里轻轻地说:“我也喜欢繁星。”
还有一次,我俩实在累了,就坐在路边的一个土坡上休息抽烟。土坡上就一块石头可以坐,我俩就背靠背坐下。最早是他发现了,我背对着他,只听见他喊了一声:“快看,流星!”
我站起来并没有看到,就在我想说他累的眼都花了的时候,又有一颗流星在我们的头顶划过。紧接着就是三五颗流星拖着闪亮的尾巴让我张大了嘴巴,也就一分钟的时间,无数闪亮的星星带着亮光来了,我激动地抓住他的胳膊,大声喊着:“流星雨!我们看见流星雨了!”
三五分钟过后,天空又回到了原来的样子,我俩却没有从激动的样子里抽出来,赞叹着,惊讶着。也许,这一生就这一次看见了流星雨,以后再也没有看到流星雨这样的奇迹出现了。一直等到我俩的头抬着都发酸的时候,才想起来该回家了。一路上我们的心情不再是沉重的了,在寂静的夜晚,欢乐的笑声向四周弥漫着。
人生就像是乘坐公共汽车,总有到站的时候,我们在一起搭档了三年,关系处的跟亲兄弟一样。但是,命运让我们不得不分开,两个人的来往也越来越淡,慢慢地只限于微信上问候了。
二十年一晃就过去了,有时候我还是会在梦里回到那满天星光的破旧柏油路上,只是一个人在孤独地行走,身边没有了可以说话的兄弟。
昨天夜里,我送朋友出小区,回来的路上,抬头有看见了满天的繁星,远处黑黝黝的群山更加显得威武雄壮,仿佛释放出来一种特别森严而神秘的气息。小区却死一般的沉寂,所有的树木和建筑,借助星光仿佛都有了灵气,来来往往的汽车,灯光忽高忽低忽强忽弱,天上地下,形成了一个整体,我就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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