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二舅火了,我也是有二舅的,不过二舅已经走了两年多了。
从记事起,二舅就是赤脚医生,小孩的预防针都是二舅打的,全村的小孩最怕看到二舅背着药箱上门。村里人有个头疼脑热的,都会找二舅,只要有人来叫,吃着饭的他总是马上放下碗筷,背着药箱就出门。我从小体弱,生病了都是二舅给我打针,父母地里的活路重,都是二舅守在我身旁。
舅妈胃癌走得早,我从来没见过。二舅一个人拉扯表哥长大,十分不容易。二舅在自来水厂是有个工作的,大概是管些杂务,记得很小的时候跟着二舅去过水厂一次,是个十分破败的小厂,用几个大大的装满了细沙的池子过滤水里的杂质,二舅每天要往池子里加些消毒用的药粉,保证水质。
外婆跟着二舅同住,因为同在一个村,妈妈隔三岔五会去给外婆送些吃的,我每天放学都会去陪外婆说说话。有一年外婆摔了一跤就卧床不起了,几年里都是妈妈每天去给她擦洗身子,盥洗床单被褥。水厂倒闭了,乡镇上也都有卫生院了,赤脚医生基本是不让做了,二舅只好四处寻些事做,年纪大了,能够做的也只有门卫一类的事情,附近的乡镇、市区都去过。记得一年冬天他在市区一处工地给人看守材料,因为离二哥工作的地方近,二哥还去看过他几次,送了一些钱,一些炸好的肉丸。
清苦的生活下,二舅是很难得吃些好的。二哥上高中时,半个月回家一次,妈妈都会炖些排骨汤给二哥补身体,都会叫来二舅,让他吃上一大碗。生活的艰辛让本就沉默寡言的二舅变得更加深沉了,二舅的话总是很少,喝完汤稍坐几分钟就走了。一直到我上高中了,每次回来也还是会叫二舅来喝汤,二舅也还是那样沉默。
再后来工作了,定居在沿海,出差都会趁着周末会家,二舅早已不再外出做事了,身体也日渐差了。二舅爱吃汤面,早餐摊上的汤底好,但是两元钱一碗的价格对二舅来说也只能是偶尔打个牙祭。我回家了每次都会给二舅二三百元钱,嘱咐他想吃什么就吃,看着二舅小心翼翼的把钱收在最里层衣服的口袋里,总觉得很心酸。这总让我想起小时候,那时二舅还没有现在这样垂垂老矣,每次从集上吃完汤面回来,总能够感受到二舅心情能松快些。生活的重担让他变得无言,好像总难抬起头了,更难得舒畅一回,但人总还是想要从重担里解脱出来,哪怕就是那么一刻。集上的人很多都认识二舅这位好心的赤脚医生,二舅在集上吃汤面的时候,不免会遇着一些熟人,聊上几句也能觉得畅快些,我想这大抵是二舅从集上会来心情会稍显轻松的原因吧,只是两元钱的这碗眠也不是常吃的。
疫情来的那年,二舅走了,已经病了大半年了,卧床不起,一天不如一天,走了倒也算解脱吧,因为疫情的原因,我没能回去送二舅,出殡的那天二哥给我看了他自己写的祭文,那段时间我经常想起二舅就落泪。二舅活得太难了,一直顺着命运给的走,没有享过什么福,来这人间走一趟究竟为什么?走了仿佛没有留下过什么,除了至亲的人会念想,再难留下什么。
被动接受苦难的命运,和命运和解,平凡的活着,最后隐入尘烟,也许很多人都是如此的,即使这样,认真的活着,就算得是英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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