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曾经有两把梳子,一把是最常见的那种塑料梳子,其实塑料这种材料是真不适合做成梳子,摩擦之后全是静电,梳起头发来总有种拖泥带水的感觉,这让我很不喜欢,虽然我很爱玩毛衣上的静电,冬天睡觉前总喜欢先把灯关掉再脱衣服,掀起毛衣时头部四周全是噼里啪啦的明亮火星,漂亮又有趣,经常还会打在皮肤上,不疼不痒。脱下衣服之后,我总习惯性揉一揉,搓一搓,让那些残余的静电再释放一些好看的星星出来,玩完之后才把衣服盖在被子上,躺下睡觉。
但梳子上的静电除了会黏头发,并不会发出好听的声音,当然也没有漂亮的星星,如果它真的能释放一些电流出来,把头上的虱子电死一些,那倒也挺有意思的,但显然,虱子对它无所畏惧。
那是一个很特殊的年代,城里人不知道,生活在乡下的孩子,绝大部分头上都长过虱子,只要有一人长了虱子,首先被传染的一般都是兄弟姐妹,再者就是最亲密的伙伴,同学,一传十,十传百,这种小生物便在孩子们的头发上代代繁衍生息,我和姐姐当然也长过虱子。
如今的人很难想象头上长期生活着许多小寄生虫是一种什么感觉,那一定极其恐怖,恶心,无法想象那时的人们是如何熬过来的。但事实上,除了会痒,真的就没什么其它感触了,它唯一困扰我们的便是偶尔会头皮发痒,其它所有的感觉,可能只能用习以为常来解释了吧。
有些病,虽然是病,但你并不觉得它有什么坏处,甚至还挺爽的,比如有一种基因叫短睡者基因,携带有这种突变基因的人每天只需睡三四个小时便饱了,严格来说这是一种基因异常的病,异于常人,但对他们来说,这种天赋却不亚于一种与生俱来的超能力,他们比正常人拥有更多的清醒时间,人生也因此而得以变相地延长许多。
我挺羡慕这种病,虽然我没有这种宛如作弊般的超能力,但我却也拥有另一种很少见的超能力:看太阳打喷嚏。严格来说这也是一种病,还是一种遗传病,这项超能力来自于我妈,只要一看强烈的太阳,我们都会打起喷嚏来,一般能连着打上两三个。
众所周知,打喷嚏的那一瞬间是很有快感的,而正常人要么感冒,要么被什么东西刺激鼻腔才能打出喷嚏来,但对拥有这种病的人来说,随时随地,只要有一颗明亮的太阳或强烈的光线,想什么时候打就什么时候打,特别是那种突然想打喷嚏却就差那临门一脚,卡着半天打不出来的时候,我只要抬头看一看窗外耀眼的白云,立马就能痛快地打出喷嚏来。
从生理上来说,这是视觉神经和嗅觉神经短路造成的,并且这种短路体质会通过遗传传递给后代,但这种生理缺陷似乎并没有什么坏处,反而还挺爽的,就像那时我们从来没觉得头上长虱子有什么大不了的,甚至还挺爽的。
我和姐姐经常凑在写字台前,沉浸在一种抓虱子,掐虱子的游戏中无法自拔,细小的虱子用指甲掐爆时会发出“哔”的一声脆响,听着非常舒坦,它有一种让人上瘾的魔力。
但虱子隐藏在密密的头发里,光凭眼力与手是很难抓到的,我挺好奇猴子是如何徒手互相抓虱子的,它们的手远没有人类那样细巧灵活,也许是它们身上的虱子种类不一样,个头比较大吧。
抓虱子要用到一件神器,就是家里的另一把梳子,那是一把精致的木梳,上下对称,两边都有密齿,齿缝的宽度非常小,只有好几根头发丝的距离,这种梳子还有一个特殊的名字,叫“篦子”。
用它梳头,就像过滤网一样,虱子被从头发丛中剥离出来,留在了篦子上,我和姐姐轮流用它筛虱子,每当看到一只或几只被筛下来的虱子,立马兴奋地用指尖夹起它,放在指甲上,两个指甲背对背用力一挤压,“哔”的一声,虱子便被夹扁了。
两个人凑在写字台前夹虱子似乎是我们一起在那里做得最多的事,这真的有一种让人忘记时间的乐趣,但头上长期长虱子总归是不太卫生,爸妈买来药水给我们灭虱,整个头发上全抹上药水,那几天里手不能去挠,感觉比虱子的痒还要难受,我不知道我们总共灭了几次虱,这种生物终究是在我们头上再也找不到了,也从所有同学朋友的头上消失了,至此,头上长虱子就成为了那个时代特有的记忆之一。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