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徐菲杨
一、荆湘厚土，植我嘉树
楚文化的瑰丽繁荣、经久不衰，离不开楚国深厚的历史底蕴和特殊的时代背景。相传楚人是上古帝王颛顼之后，尊火神祝融为先祖，因而有着崇火尚赤的传统，以太阳顿号凤凰为图腾。后来因战乱频繁而迁徙至长江流域，与当地文化融合。因为身为异性之国，又地处南方，被中原诸国视作“蛮夷”。然而在楚之先君先民“筚路蓝缕，以启山林”的不辍奋进之下，楚国的经济、军事实力突飞猛进，终于从一个方圆五十里的小国成为与晋逐鹿中原的南方霸主。八百年不变的，是楚人刻在骨子里的浪漫不羁：他们崇巫信鬼，以神秘的歌谣吟唱着人神交往的奇事；他们自尊自信，喊出“我蛮夷也，不与中原之号令”“王不加尊，我自尊耳”的豪言壮语；他们外露奔放，将激荡的情感和不朽的意志融汇在华美绮丽的辞赋之中。这片传奇的土地，给后人留下了不朽的文化瑰宝。
二、乐舞相和，颂以娱神
提到楚文化，巫祝鬼神是绝对不能忽视的元素。上古时期先民对自然、宇宙、神灵的好奇探索和浪漫想象，为一篇篇隽永超逸的祭神乐歌提供了丰富的养料，也形成为了楚国文学最鲜明的特色之一。在数不胜数的祭神乐歌中，最具代表性的莫过于屈原的《九歌》。
《九歌》通过表现人神燕昵之好的歌舞以享神娱神；亦是一组可以分配角色表演的代言体诗歌，通过巫觋扮演神灵、为神灵所钟情的男巫女巫，用对歌、独唱、合唱上演人与神的情感纠葛以及神灵的喜怒哀乐，具有极强的观赏性。作品内容与人民生活息息相关，呈现出自然崇拜、多神崇拜的原始宗教色彩，有着浓厚的以大胆不羁的想象跨越人神之界，让原本令人敬畏的天地神灵被具象化，富有个性和人情味，呈现出人文情怀，表达了广大先民对自然的探寻，对神的期盼和赞美，对美好生活的追求和向往。
《九歌》在继承原作浪漫想象、神话传情人神传情、歌舞祭祀的基础上，经过诗人的加工创作，融入了诗人对现实、身世的慨叹与愁思，“上陈事神之敬，下见己之冤结，托之以讽谏”，表达对神灵的向往、对明君美政的呼唤和黑暗朝廷的忧愤，例如《云中君》中的“思夫君兮太息，极劳心兮忡忡”，《东君》中的“青云衣兮白霓裳，举长矢兮射天狼”；对为国捐躯的战士们真挚的崇敬和对国家至死不渝的热爱，如“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国殇》）。艺术风格清丽绵长又凄婉感伤，渗透了诗人独特的情怀和心境，如《山鬼》中的“风飒飒兮木萧萧，思公子兮徒离忧”。
《九歌》常用借景抒情、情景交融的表现手法来增添其艺术魅力。如“披石兰兮带杜衡，折芳馨兮遗所思”表达神女对与爱人相会的期待；“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表达对情侣的寻觅，借空旷疏寥之景体现内心之忧愁；“操吴戈兮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通过描写战场的壮观和军阵的严整，抒发对英勇无畏的战士的崇敬。
三、心系故土，至死不渝
楚国文学打动人心的地方，不仅在于绝伦的艺术魅力和神奇的想象，更在于诗人对国家深沉的热爱与坚贞不渝的情怀。屈原的魅力，更体现在他有一颗不因外界变化而改变的忠诚之心。从青年时凭借才智与勇气击退侵略者的意气风发到变法改革以图富国强兵的凌云壮志；从因奸佞毁谤而遭受放逐猜忌的绝望彷徨到国都陷落之时以身殉国的凄烈悲壮。无论是顺境还是逆境，无论是居庙堂之高还是处江湖之远，他从不因时而改志，因地而变节。正是这份爱国情怀，让他抒情发愤的诗词升华成象征楚国民族精神的史诗，让满腔热血在乱世的烽火中化作碧绿的浪涛。
楚国文学不止是儿女情长与风花雪月，更是宗庙前象征着既往辉煌的九鼎，是战场上零落的吴戈与秦弓；是旷野上一群遥望故乡的英魂，是烽火狼烟中一声“楚虽三户，亡秦必楚的呐喊。凄怨而豪壮，柔美而坚定；能从香草美人中读出对明君美政的向往，也能在汨罗江边领略到那一份深沉而坚决的爱。“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是对民生疾苦深切的关怀和感伤；“带长剑兮携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既是为国捐躯的战士们的视死如归，也是诗人本身的至死不渝。在国家危亡之际对志节的坚守，在时事艰危之际仍不弃救亡图存的重任，这正是楚人不灭的情怀与不屈的风骨。
四、求索不息，九死未悔
《楚辞》的内涵与神韵，更在于对真理正道的追求和对志节的坚守。诗人在黑暗污浊的政治环境下执着地追求真善美并不惜为之献身，“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是对圣贤之道与美好理想永不改变的热情；诗人在面对世间的虚伪丑恶时绝不与之同流合污，不改自身芳洁的同时不计个人得失地抨击世俗的邪恶，“何方圆之能周兮？夫孰易道而相安？”表达了其坚决斗争的立场。不管沧浪之清浊，无论前路之明暗，他宁愿为了正义与真理献出珍贵的生命，也不会靠着避世隐遁麻木内心的痛苦。在历史长河中，多少人在美好的理想与绝望的现实之间痛苦地挣扎？又有多少人前赴后继地奔赴那充满艰险的征途？是将自己化作暗夜中的清光，还是沉寂于黎明前的黑暗？是在随波逐流中苟全性命于乱世，还是走上祭坛，在烈火之中身殉自由与光明？“伏清白以死直兮，固前圣之所厚”是他掷地有声的回应。我们推崇楚辞，推崇的是不为身外之物改变理想崇高意志，是在黑暗与强暴面前傲然不屈的伟大风骨。
五、千年万岁，钟鸣不息：
楚国文学，记述了一个影响深远的南方大国兴起、强盛、到衰落的历史，承载了远古时代那传唱四方的绮丽诗篇。郢都冬夜里纷纷扬扬的雪，华厅玉堂中芬芳醉人的熏香；湘江边上临风摇曳的香草，庄王问鼎后那一抹炫目的骄阳；宗庙祭堂中奏出千古绝响的编钟，怀灵归乡后遮天蔽日的缟素……上古时期的古曲故乐，至今回响在人们诡妙而美丽的迷梦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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