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发来一段语音,问我具体位置,她打算过一段时间到我这里,联略一下感情。
30年前的中专同学,我俩毕业后不久都离开了原籍,来到新的省份,两年前才获悉在同一座城市,各自忙着自己的生活,毕业后30年竟从未谋面。
放下手机,我来到洗手间,站在镜子前,像对着时光邮递的窗口,信手翻开30年前的邮件,画面就回到30年前,没错,镜子里出现的是我们30年前的样子,同学适中略瘦的身材,一头短发,摇曳一脸浅浅的笑,恰是青春荡起的涟漪,我们相识于那栋教学楼里,在那里洒下青春的斑斓,又在青春里挥手离去,各奔东西,青春就定格在我们的记忆里成为永恒。想到这位同学,依然是一脸娇羞,依然青春飞扬,尽管在朋友圈里会偶尔见到现在的她,模样依然靓丽,但总没有记忆里熟悉、鲜活,真实,亲切,现在的样子怎么也冲淡不了我对她当初的记忆,或者说我还没做好接受穿越30年的她。像一篇文章才看到开篇的精彩,就生硬地把我拉到即将的结尾,中间空白一片,衔接不起来。几十年不见的同学突然相聚,像从时间的一端直接抵达另一端,如“一日看尽长安花”,少了可以见证岁月流淌的重要环节,就像对衰老做出过于草率的判决,我还没找到足够的证据。一个个同学的名字在我脑海里出现时,都附带她们青春的剪影,尽管,她们现在在特技下,身影依然“年轻”,但年轻的却很做作,那青春无疑是合成的,是岁月的赝品,是欲盖弥彰,自欺欺人。青春岂能复制、粘贴。用一副虚假的面具岂能挡住岁月的痕迹?面具之后只能是对流年无可奈何的叹息,现在却把一个个都拉到这面镜子前端详,接受岁月最真实的检阅,把青春的记忆在时光镜像里当面残酷地撕毁。我站在镜子前,记忆的画面在眼前切换,忽远忽近,如梦似幻,我拧开水龙头,掬起一捧水拍打面颊,镜子里浮现出30年后的自己,一张被岁月揉皱的脸,被岁月灼伤浑浊无神的双眼.....眼前的我好像从没青春过,或早把青春留存在同学的记忆里?就像我把同学固执地留在青春里一样,彼此只需开启记忆的窗口,就能把一个个青春放飞。分别30年的同学相聚,有种谎言被当面戳破的荒凉,我甚至能想象彼此相见时那种惊骇场面,昨天还是青春,30年的时光就在一个电话里画上句号,像一个转身,一场梦,见面时,我或许会忍不住绕开她的身影,向她身后寻找,寻找那个少女,我曾经的同学,身后是30年一片沧茫,一个少女正从30年的那头,带着青春韶华,迎着风、顶着雨,蹚着岁月的长河,慢慢走在眼前,走在我昏花的视野里,如秋叶梧桐,没有时间的过渡,一切都措不及防,没看到够春意盎然就已“空山新雨后 天气晚来秋。”她会不会看到我时,向我打听我在哪里?见我莞尔一笑时,就定在那里、愣在那里,轻轻摇摇头,深深地叹息,“无可奈何花落去 似曾相识燕归来?”如果不是提前预约,我会不会也“笑问客从何处来”呢?一度,我很想见到同学,却又怕破坏了这份彼此留存的美好!两年前,应邀参加亲戚孩子的婚礼,婚礼上巧遇小学同学,因本家兄弟,名字一直很熟悉,只是小学毕业后就没怎么见过,有人喊他名字,我刚好到来,大家招呼着我,我俩也就没有迟疑相互招呼起来,只是我的记忆快速铺展开来,小学的操场上我们蹲在地上打弹子,一副都很认真的样子……“还有几年退休?”我还在回忆中不肯出来,他却开口问道,我很错愕,像突然听到一个遥远的声音,在问那个扎羊角辫的姑娘几时退休?惶然间,竟感觉有点不着边际,我不由得迟疑片刻,确定是在问我,确定是到了可以谈论这种沉重话题的年龄。不再是上学那时互喊的“老王、老李”,不由感慨一番,时间都到哪去了?就在我还没缓过神来,一位男士走到面前很熟络地喊着我的名字,我看了他一眼,礼貌性回应着,他一眼看穿我并不认识他,有点着急地问。“你不认识我吗?”我再次看了他一下,快速而努力地在记忆的数据库里检索,无果,只好抱歉地摇摇头。
“我是王某某,你怎么不认识我呢?”
一个提示,我一下子从他眉宇间找到记忆的影子,记忆里少年不足百斤,矫健、敏捷,白皙光滑的脸庞,时常透着早阳般的红晕,若带上银项圈配一把钢叉,完全是少年的闰土。而眼前的他,曾经飘扬的乌发已在岁月里飘零,所剩无几,已罩不全铮亮的头顶,笑容把他眼角的鱼尾纹捆扎成两束麦穗,那束麦穗在他的笑容里颤动,几十年吸收的紫外线都转换成褐黄色的斑块,自豪地晾晒在两颊,像才穿过岁月的硝烟,被烟熏黑的牙齿也被笑容挤了出来,高高隆起的肚子里好像塞满了30年的履历,一副“三高”趾高气昂的形象。像有把魔法棒,点在那个少年的额头,时光瞬间穿越,把清纯的少年点化成中年的油腻。
离开那场婚礼后,每当回忆起这两位同学,有种莫名的苍凉,他们少年的形象依然执着地占据着我的第一记忆,最后留下的形象却在一天天模糊,也可能是我不愿接受这种沧桑,有意从记忆里删减,时至今日,再怕见到少年的同学。我宁愿相信他们还是我记忆中的那缕早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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