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帘儿轻脚步重
曲赣江
6日的光影有着变幻出乎意料,又似情理之中。约略更早些时候,还是深秋,倏忽几场踟蹰徘徊的雨水,便只剩下与芦白荻红摇曳唱和的阳光。
小城的秋,让人恍惚,起初如顽皮的孩童,尖细匆促地叫声萦萦绕绕,仿若夏蝉高亢无悔地嘶鸣,终日充斥着耳膜;渐渐淡远了,个头小上一半的秋螂(别处又称寒蝉),又意犹未甘地在午间在暮色的躁热中,捏着嗓眼儿,尖细地“唧溜”一声,短促、搞怪,活泛着小城今秋的寂寥。
艳阳高照,断续的雨水,还是淋黄了街边间歇伫立的银杏叶儿,不消几日,些许微风略一缠绵,便忘了根本似的,迤逦而落。这样的金色,赏心悦目,披着黄马甲的清洁工,大多是耄耋老人,望着遍地金黄目光抑郁,手摇脚踹,枝头的金黄,簌簌急落,秋,又短促了几分。
6日的天,颇似一个考试不理想、篡改了成绩的学生,让气象人员摸不着头脑。头一日还预报是阴雨天,偏偏一早儿,阳光普照,喜坏小城热衷腌制腊货的家家户户,阳台上、窗楣上、街边商辅的门前,鸡鸭鱼肉香肠似乎奔走相告:冬天来了。“小雪腌菜,大雪腌肉”,小城固有的特色,从来如期而至。符合地域风土人情的风景,才是真正最美的城市。亿万年人类进化,什么时候又真正拗得过大自然的倔犟?
三点来钟的时候,太阳敛去了笑脸,气温却是和美温暖的。仰着脖儿,眺望天空,正为这分温暖欣欣然,几滴雨水模糊了镜片,还未缓过神,雨水婆娑纷沓而至。街面上,清洁工还来不及清扫的银杏叶,随着砸落的雨点,颤栗、抖动,以愈加鲜亮的金黄,俯吻着苍茫大地。那些不讲文明,呑食了香樟果实的黑鸟,丢下匆促的粪便,躲雨去了,很快,雨水又冲涮去香樟树下斑驳四溅的鸟粪……
天空在雨水飘落时,豁然明亮了许多。友人发来消息,火炮岭也下雨了。火炮岭在金寨,大别山腹地。金寨的抱儿山的水,是西淠河的源头之一。友人或是回乡参加杀年猪的盛典了,这一声告知,颇有“君住淠河畔,我在淠河头,时时念君不见君,共饮淠河水”的忙碌与无奈。这一年,破天荒,我进了三次山,采风,感受大别山的深沉与包容。詹将军走了,无所庇护荫的大别山,我们同行。
夏日裹重的窗幔,走出了炎日里的千帷堆舒,到了深秋初冬,愈发逼仄的轻柔,若以涴纱流云。豁然瞥见走出大别山的红四方面军、看见烈士陵园的许继慎将军义气勃发的英姿。苍岭掠阔,英雄与无名同存,金寨十万英雄儿女,铸就大别山鄂豫皖深情。
入夜,迎大雪,节令至。幔帷轻,鼾声重。
6日的阳光与晚雨,疏乎了时空与岁月,往复怀想。几十年前,娜姐嫁了军旅人员,把结婚照一并寄到校园。那一年,娜姐30。贫穷限制了我的理解,姐说不上爱与不爱,可姐夫一家,倾尽全力呵护,让没有劳动力的娜姐一家度过了林区多年的深寒,让娜姐读完初中读高中,读大学……娜姐在东北黑龙江,有个黑河镇……娜姐嫁了,义无反顾,生儿育女。前些日,东北飘雪了,娜姐带着儿孙,围看姐夫请人杀年猪,笑着说着,孙女有弄直播的,我看见白发的娜姐,将一吊吊猪肉丢进牛天大锅,煮了汤,灌血肠。娜姐夫笑着,只顾忙碌,真好。娜姐说,日子,是用心过出来的。真好。
与赵老的相逢,缘于国家期刊组织的学习。那一年赵老59,某省经济干校的副校长。北方的雪漫舞迷眼,宿舍里暖气也旺,花裤衩的老赵有着北方汉子的憨态,一边接电话,一边交待:正和你曲叔吸田螺喝红星二锅头,和你曲叔聊两句?天!那一年,我才21。后来知道,赵老儿子那年30……刘知侠老师去逝的消息,赵老第一时间告诉了我,可我已经卧床数月,许多怀想,只能寄于《铁道游击队》……
今年是个特殊的日子,新冠疫情掩息了节日的喧哗,夏雨让堤坝存伤,秋日终没有鲜活经济,不期然,大雪已至。寻寻觅觅地追寻,我数次踏入山乡过往,除了文字,还有什么?
6日晴日忽作雨,唯有痴诚说文字,风雪于心,各为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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