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之前的闷热在黑夜里四处爬动。长了单调的双腿和失去方位的脚趾。
这个开篇厉害的咧。信息量很大，我觉得起码有两重含义，一是没有光亮时，人心躁动和失去方向时的样子；二是即将到来的暴雨又会是怎样一番情景呢？
冯节中的青玉馆生意好得不得了，男人们忙得从一张床跳上另一张床，女人们则像机器似的流水作业。在如此的荒诞中，毕飞宇没有就某个人开展描写，而写从环境上创作了一幅这样的场景，他写：
电灯泡亮得纵欲过度，艾兰香香得疲惫不堪，草席与枕头伤筋动骨。
毕飞宇还用猛烈而又跃动雨声比喻成男人的腰腹。用活泼如注的雨声比喻为姑娘们夸张的叫喊声。
视觉、嗅觉、听觉，满满的效果感。如果从读者的视角切到作者的视角上来看，果然细节描写太牛了。
接下来，有个人来了。气势压顶般来了。伴着雨声，从黑了的天儿里钻进了青玉馆。她站在绛红色的油纸伞下边，宛如太后驾临。这人便是冯节中曾经最迷恋、最贴心的人之一——夏鸨母。一个“母”字，讽刺至极了。
冯节中看清了来者，口中道：“妈妈。”
哎哟，笑死了。妈妈从她身后的黑衣男人手里拿出来个白灯笼，说，北平的说法，妓家要给嫖客送白纸灯笼的。我也给你送一盏。为娘曾把你从头到脚伺候得舒坦，别忘了你曾上过娘的身。
冯节中听了这话，首先是尴尬，他望向四处的脸猪肝似的红了。打岔着，他给自己找台阶下。
想必，明眼人都看出来夏鸨母来干吗了吧？她的笑意藏在皮肉下边，接着就虎下脸来了。冯节中如今做的事情可不是少给嫖资那么简单了，他是抢生意了，扰乱市场了。于是“娘俩”唇枪舌战了一番。冯节中搬出了日本人，老鸨自然也不示弱——别把你娘我看做吃素的人了！
这里，我觉得算是这章的小高潮。同时也是一个将冯节中未来归宿埋下伏笔的所在。因为他气不过，敢在我的头上屙屎？来啊，找日本人去！
冯节中怀里头揣了件东西，次日就往日本人的炮楼去了。他穿过举在眼前的刺刀和架在三楼的机枪口，微笑着走近盐泽，顺势还用手背拨开了日本人的刺刀。毕飞宇写：冯节中知道日本兵再看，走得便有些斯文，超越了傲慢与自卑。
那么，超越了这两个词，那是怎样的一种状态呢？是胜券在握的拿捏感？
冯节中是有备而来的，他知道一定会让盐泽回应自己的要求。接下来，他像个文化人似的，与对方展开了一场博弈，且，是在一盘散乱的棋盘前。他——一定要征服盐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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