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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的后裔》姜暮烟 – 那个女人的爱情(第三章)- 陌生而又熟

《太阳的后裔》姜暮烟 – 那个女人的爱情(第三章)- 陌生而又熟

作者: 隽永剧评 | 来源:发表于2016-04-03 08:26 被阅读76次

    《太阳的后裔》韩剧原创剧评 (5)

    姜暮烟 – 那个女人的爱情(第三章)

    陌生而又熟悉的他和她

    by Kilualavender


    写在前面的话

    因为女主的名字带有中国古风,所以这篇文开篇的用词会稍微偏文绉。

    这篇文的开篇相较于之前两篇,又更加用心了些。措辞,比喻,象征,和构思都有仔细地琢磨过。相对于剧中男女主人公的对话场景,我更喜欢他们没有言词的静默,那种单凭脸部表情和肢体动作的情感传递。我更喜欢用心地去体会,分析,和沉浸在这样的无言中。有时,静默是最好的陪伴,告白,和回忆。嗯,你们的用心,我体会到了。

    最后,诚心感谢各位默默读文的你们。感谢你们宝贵的时间,真切的感想,和不吝的指点。


    作者随想

    1.话说高考的时候要是来篇韩剧剧评大小作文的话,不知道我可以拿几分?会不会因为字数超过太多而得鸭蛋呀?

    2.偶然看到一个拍摄第三集末激烈交锋的花絮,真是笑场NG连连,先是仲基笑场,然后慧教(有韩语大神教育说宋慧教才是正确的叫法,期待懂韩语的查证)连笑好几次。太欢乐了,真是和剧中激烈的氛围相差甚远。让我写文时一点都无法代入。

    3.“据说中国也要翻拍太阳,因为其热播引发了军队摄影工作者的反思。中国军队表示,我们的军旅剧,也需要这类颜值出众,素质优秀的演员来拉高观众的关切程度。”我只想说,当怀着急切的功利目的和浓重的商业气息去做一件事时,请不要忘了那些最初最纯最美好的用心。她们会体现在作品的角角落落,触动观众每一根最细微的神经。

    4.挑逗,是一种微妙的暧昧姿态。是两性或同性间力量的对峙。一种用来制衡/魅惑/挑衅的手段。一种包含着各种目的和技巧的试探。一种评断殊胜殊劣的测试。挑逗可以看出谁掌控着主导权,谁具备抵抗诱惑的忍耐力,谁拥有纯熟的撩拨技巧。挑逗中会出现诡异的静谧,像是狩猎前宁静的评估,爆发前力量的积蓄。随着时间的流转,亢奋的悸颤感不断升级。眼中流泻的魅光四射,唇齿间的厮磨轻咬,空间距离的绝佳掌握,那种似有若无的碰触,一切都是考验,亦或是情难自禁。汗毛的颤动,喉管的吞咽,眼瞳细微的张缩,鼻息的温热急缓,嘴角的微扬上翘,舌头微舔唇瓣,任何一个细微的举动都可以轻易地打破这脆弱的平衡。任何一个不经意的神情都可以让人一目了然谁处于主导,谁处于弱势;但也许,一切不过是假象。挑逗是毒药。可以轻易地被反挑逗从而吸引不可自拔,乱了阵脚。也有可能在看到对方动摇的刹那绽放胜利的笑容,结果却发现对方不过是在巧妙地附和逢场作戏,而自身只是深陷表演太过入戏的自恋丑角。所以我想,挑逗应该是最终极(仲基)的互动了吧?怪不得宋兄如此深谙挑逗。哈哈哈哈哈哈。


    你是否已经找到了自己出生的理由?

    你是否已经觅到了自己的安身之所?

    如果记忆可以删除,你会想保留哪些人哪些事?

    如果过去可以变更,你会想改变哪些源哪些因?

    如果你可以进行一场恋爱,你会以如何的方式去投入?

    如果你可以养育一个孩子,你会用怎样的理念去抚育?

    现在的你幸福吗?

    现在的你喜欢你现在的模样吗?

    现在的你仍深爱着那个他/她吗?

    正文

    这个世界是崇拜强者的。弱者会不可避免地焦躁痛苦。为了不让自己陷入弱势被动的局面,我一直努力着,从确定了人生目标和理想的那一刻起。我曾单纯地以为凭靠自己的真才实学就能跻身强者的行列。但是我错了。一次又一次地奋力抗争,却一次又一次地头破血流。在这个价值观被扭曲到极致,世袭官僚主义根深蒂固的社会里,我深刻地意识到了,所谓的实力,苦干,和真心,只不过是被支配的弱者们残存的呻吟和最后的手段。而钱财,权势,和人脉才是强者主宰这个世界无往不克的利器和明哲保身的盾牌。担任了海星医院特诊病房的特聘教授后,我比自己想象的更胜任这个职位。尽心地服侍那些上流社会无病呻吟的VIP病人们,整日处理他们各类稀奇古怪的需求。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过去了,不再忙碌于手术,门诊,和看护,也不再接触那些普通的平民百姓。安稳舒适的日子,高薪轻松的工作,逐渐拓阔的关系。大凡世俗所追求的成功,应该也不过如此吧?多少人梦寐的强者世界,我最终不也还是进了门槛?可是为什么会怀念那个“性感”地奔波于手术室的自己?为什么会怀念那个忙碌到睡在急症室却感到心很充实的自己?为什么心里总有无法名状的失落和郁结?得到了世俗所公认的成功,我不应该感到心满意足吗?我幸运地得到了他人要花费数倍时间,精力和钱财才能爬到的位置,这难道还不足够吗?可是为什么,我无法喜欢现在的自己?。。。。。。

    后来的后来,我对上苍一直心怀感恩。我甚至要感谢那个把我贬到不毛之地的理事长。命运的红线带着我来到了乌鲁克,来到了他的身边,来到了这个命定的国度,那里有很多我们共享的时间和回忆。初到乌鲁克的时候,心中只有忿忿和不甘的我却不知道,这一段美丽而又艰辛的旅程将是我人生又一个重大的转折。在这里遇见的很多人,经历的很多事,让我找回了我心中深埋的珍贵,洗净了被世俗教条浸润得有些暗沉无光的琉璃园。在这个希望和残败并存的国度,将有一场刻骨铭心的爱情等待着我。在这里,我遇见并深爱上了那个更加美好的自己;更重要的是,我深爱的他,也深爱着我。

    在乌鲁克的机场,我见到了那个偶尔在梦里笑而不语的他,精致却依稀;那抹让我撕裂般揪痛却又会如稚子般微笑的身影,像泡泡一样稍纵即逝的通透易碎。而今,我思念的伊人,近在咫尺,又遥在天际;仿如隔梦,却怀旧熟稔。穿上迷彩戎装的他多了几份阳刚,却清俊如故。原本白皙的肌肤晒成了浅浅的古铜色,身型似乎更加消瘦精壮了。他戴着绿沉色的墨镜,镜片上折射着白晃晃的光斑。我努力地想要看清隐在镜片后的双眼,却万分艰难。他的脸上平静无波,步伐从容。经过我的一瞬,却毫无停留或放缓的意味。太快了,以至于我没有捕捉到他任何的情绪波动;但在我放眼望去的平行世界里,却隐约瞥到他喉管的吞咽,以极细微的速率。心底堆着小山似的疑虑;但更多的,是震惊和讶然。满腹的蓄念卡在喉尖,生硬得刺痛。努力地抑制内心疑问的无限膨胀,被硬生生地压成了一粒烈日下消融的雪子,晶莹脆弱———在过去的8个月中,在那段没有交集和音讯的时间。。。你过得。。。还好吗?

    申时的太阳斜照着大地,依然热辣。他,背对着我;我,望眼欲穿。地上有他狭长的剪影,勾勒出俊挺的线条。似乎更加宽阔的背脊,映衬着艳阳的余晖。他正声地对着医疗组说道:“在各位作为医疗团队待在乌鲁克的期间,我是负责各位警卫工作的莫乌鲁中队的中队长刘时镇大尉。很高兴见到各位。”简明诚挚的自我介绍,咬字清晰,声线如岚,琉璃园中的萌芽悄悄地探着头。我,依旧怔怔地望着他,心泉流淌着欢腾的思念;幸好,还未成灾。

    在大家忙碌地整理着行囊时,他捡起了我掉落的围巾,转身,回望,然后一步一步地面向我走来。他近乎漆黑的墨镜上,只有自己盈润的神情,却看不明墨镜后的他。他缄口,微低着头,伸手将围巾递给了我。我顺应地接过,微启朱唇,却只字未出。我们就这样僵直地立定,对视,无语。阳光下,我暴露无遗;背光下,他秘而不宣。我们就像两棵树般,伫立着,凝视着。没有寒暄,没有依靠。

    回到驻扎营地整理完衣物后,我打算去周边晃荡一下。一来熟悉环境;二来满足猎奇;三嘛,想调试一下杂乱的心情;四么,心底竟依稀地期盼遇见他。一直没有看到他的踪影,有点恍惚不宁。在翻倒鞋里沙子的时候,抬头撞见了他。他正低头望着从卡车上取出的包裹。经过我的时候,好似我不存在一般,直直地就进了他们的营房。看到我,认出了我,为什么还像生人般?是真的没看见?还是假装没看见?心里一阵烦闷。

    走到边界的时候,看到一群当地的孩子在啃着不干净的东西,马上越过围栏,给了其中一个巧克力棒。不料,其余的孩子都拥至到我身边,纷纷哀求着要吃的。身后忽然传来他的声音:“没办法给他们每个人发的话,就不要擅自送东西给人。”见面之后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他终于还是睬我了,心里有点小小的高兴。

    他帅气地一个纵跃,过了护栏。只见他双手叉腰,老气横秋地对我说道:“竟然还越过了安全区域?”他的潜台词:胆子倒不小嘛?!竟敢视警示牌为无物!

    “大尉不是也越过来了吗?”我下意识地回击。我们彼此彼此。

    “更没有一点要反省的意思。”他继续责问。皱着眉,微微眯起的眼,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无奈。末了,还作势地清了下嗓子。

    我不服气地转头,望着殷殷期盼的孩子,无语。

    他用我听不懂的语言和孩子们说了几句,孩子们就欢快地跑走了。

    “你说什么了?”我止不住的好奇。

    “我说他们若不走就会开枪。”他一脸严肃地说道。

    “别骗我了。”我才不信呢。没看到孩子们那一路的雀跃嘛?!

    “我觉得把这说成是玩笑更好一些。”他照旧理直气壮。

    “我先走了。”想起先前他没有理我和我说话的样子,我赌气地冲他说了一句,然后迅速地走开。没想到,刚走几步,就听到一声类似踩到机关的声响,从脚底传来。咦,奇怪,刚才孩子们跑过的时候也没见到有什么东西啊,正想一探究竟。

    “别动!”他出声制止了我的举动。我回头看他,心头隐约地不安。

    他慢慢地走了过来,神情严肃不苟,一手叉腰,一手捂着嘴巴,貌似焦灼地说道:“你刚刚踩到地雷了!”

    我一个震惊!“踩到什么了?!地雷吗?!”我怎么这么好运地碰上这么个刺激的!

    “是的,在右边,我让你不要动了。”他着急地说道。

    刚想移开的右脚马上顿住。

    风有些大。我的背脊嗖地一下冷到了骨子里,腿有些发软。我有些不置信地望着他,颤抖地问:“真的啊?我真的踩到地雷了吗?啊。。。那。。。那我怎么办??我会死吗?”虽然见识过很多死亡,虽然人生常有诸多痛苦,但是想到自己极有可能会死的刹那,居然发现自己还是会本能地求生,而且还那么强烈。

    他仍然一脸凝重,右手不自禁地握拳,像孩子一样地放在张开的唇齿间,有点不知所措。他慢慢地踱到我身边,用陈述事实般的口吻说道:“包括陆军士官学校时期在内,在我从军十五年生涯中,没见过踩到地雷还能活下来的人。”

    “你这说的是人话嘛???那是军人该说的话吗?你倒是想想办法啊!!!你不是特种兵吗?”我全然抛却了平日的理智和冷静,高分贝地冲着他大声喊到。

    “我明明在电影里看过,有人用瑞士军刀拆地雷的。”我用仅有的想象和浅薄的知识建议到。

    他缓慢地蹲下,小心地触碰着地面,右拳时不时地堵在嘴边,说道:“加上童子军时期,我的野战经验已经二十五年了,但用瑞士军刀来拆地雷的人,我就见过一个。”

    “你看看嘛,不是有的吗?”我心底立刻升腾起希望。“那人是谁?”

    他直立起身,双手放在腰间,然后凑近我,轻佻地说道:“姜医生看过的那个电影主人公。”末了,居然还皮皮地翘嘴笑了下。然后就自顾自地走开了。

    “呀,你这个坏蛋!!!”我冲着他大吼。装作不认识我,不理睬我也就算了,居然这么见死不救。在我生命的危机关头,还事不关己地不正经,还有心情开玩笑。

    走了几步的他回过了头,露齿的笑,然后恢复认真地肃声训道:“你这是对唯一能帮助你的友军开骂吗?”他深蹙着眉头,得势的样子,他高出我半个人头的身高让我只能微仰着头。他弯腰将脸凑近我,一副掌握着我生杀的压迫感。慌乱的我,无心探究他眼底隐藏的心情。我直觉地信任他,相信他不会置我于不顾。他貌似镇定开着玩笑的样子让我期望他是真的只是在逗我玩,或者他有自信能够救到我。

    “你不是帮不了我嘛,我到底该怎么办?我会死吗?”心里没底的我还是直白白地说出了内心的焦灼。

    他眨了下眼,摇了摇头,开口说道:“不会死的。”

    “有办法吗?”我焦急地问道。

    他低头,看着我的脚底,又看向我,说:“松脚,我替你踩。”说完,他没有丝毫犹豫地把脚移动到我的右脚边。他穿着土黄色的作战靴。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注意他的脚,男人的脚,果然比我的要大很多。他很近地挨着我,好像比我记忆中的还要更高。看着他愈发靠近的身躯,几乎整个人都要覆在我身上的巨大阴影。他的力气比我想象中的要大得多,没两下就踩住了我先前落脚的地方。我被移开了。

    “替我踩着是什么意思?那就不会爆炸了吗?”我不安地问道。他离我很近,从来没有这么近过。离得太近了,快要贴合在一起的距离,所以我只能仰着头望向他,双手轻轻地抵着他的胸。

    “会啊。”他回答得轻松自如,仿若死亡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他接着说,用认真和从容的口吻:“但我可以替你踩着,然后死掉。”一想到他可能会死,而且竟是要为我而死,心里竟慌乱地没有了主张。

    我语无伦次地说道:“啊!!!这像话嘛?这算什么话啊?”我不安地轻扯着他的军服,失去形象地嚷道:“谁要你替我死啊?!赶紧去找个高手来,总得有个办法吧。别因为你不行就放弃。快去,快去啊!”我心乱如麻,轻晃着他的身躯,恨铁不成钢的无力和挫败。我避开他一直胶着在我脸上的目光。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还这么镇定?!怎么能如此轻易地说出替我而死?!就算是玩笑也不允许!

    我用力地想推开他。不料,一个重心不稳,在跌倒的瞬间,他顺势将我拉入怀中,直挺挺地摔倒下去。我扑倒在他胸前,死死地抓住他,却没有听到爆炸声。缓缓地睁开了紧闭的双眼,听到了他和自己急促的心跳声。幸好,他还活着;还好,我也无缺。

    “怎么回事?为什么没有爆炸?”我化险为夷地庆幸,却疑惑重重地问道。

    我微微看向他,映入眼帘的是他的唇,鼻,和眼。离得太过靠近,以至于他唇上细小的褶皱,鼻孔内浓密的阴影,以及双瞳外修长的垂帘,都看得一清二楚。他右手枕着后脑勺,闲适的神情。他的双眼微张,遥望天空的方向,却散发着微微的笑意。

    “你过得好吗?”他看向我,开口问道。

    “什么啊?你骗我?”我抬起头,这才意识到自己又再一次地被他玩弄了。我从地上爬了起来,满肚子的火:“竟然是骗我的?!是骗我的,骗我的,真是!”我的气力又回来了,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有满腔沸腾的怒火,愤恨又不忍心地拍打着他的胸,有节制地控制着自己的力度。

    “你干什么呢?”我一下没有忍住,带着哭腔地喊道。他大概是被我的严肃和泪花吓到了,也起身坐了起来。略带愧疚地说道:“你没事吧。我就是。。。”

    还未等他完话,我就起了身。管你有什么理由,我大声地吼道:“行了,别跟我说话,也不准你跟过来。”我头也不回起身就走。

    回到满是烤肉香味的营地,医疗组的成员和士兵们打成一片的热闹。我毫无心情,走到了抽水泵旁,狠命地打了2勺水,用指腹按了按有些浮肿的双眼。他从身后跑了过来,一把拉住我,挡在我的面前,着急地说道:“请等一下。”

    我看也不朝他看,想绕过他走开。他边退边和我说对不起。我依旧不踩他,一个劲地往前走。他依旧不依不饶,解释到:“成天就和士兵们在一起,玩笑开大了。真的对不起。”我站定,看着他诚恳的道歉,心又在刹那间变软。哎,女人啊。“我知道了。”我有气无力地说道。正想走开,却听到了哀穆又揪动的国歌奏乐。他肃然地敬起了军礼,双眼有神地仰望着远方。他就像一尊绚烂斜阳下沉寂的石刻,在凄凉的野外,独显孤寂。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他,也从未如此强烈地意识到他军人的身份。不知音乐是从哪里飘来的,我仍处在恍惚中。他将我转了个身,我看到了屋顶上缓慢下降的国旗。那一刻,很安静,只有呼呼的风声吹拂于耳。我将右手轻置胸前,心脏的位置。我揉了揉自己的衣衫,像是在抚平内心捣碎的痛。(★)

    背后是他低沉的声音:“能再次见到你,我很高兴。”

    我动了动嘴,有很多很多的话想说,有很多很多的问题想问。但是嘴巴张开,闭合,再张开,再闭合,又张开,又闭合。斟酌了许久,却终究未吐露半字。那粒透亮的雪子仍然在琉璃园中静静地挨着那颗小小的萌芽。回想起刚才跌倒在他身上时所闻到的,有大地的清香,还有他身上专属的味道。现在,在同一片蔚蓝澄亮的天空下,有他,有我,还有他与我共同的时间。现在,你立于我身后,我们望着同一个方向,呼吸着同样的空气。现在,时光静好。世间,纷繁沧桑。我们,还有彼此。

    在乌鲁克的第一个夜晚,躺在蚊帐内,外面是熟悉的熏香,回想起和他第一次约会的场景。我,哀声叹气,辗转反侧。哎,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第二天清晨,一夜没有睡安稳的自己被篷帐外嘹亮的歌声弄醒。“蓝色的天空下,百花盛开的江山,1,2,嘿嘿。繁荣的新家园,迎来了曙光,1,2,嘿嘿。。。”出门张望,原来是赤裸着上半身的官兵们正在有序地晨跑中。啊———古铜的肤色,健硕的肌肉,阳刚的汗水,我不自禁地吞了吞口水。不愧是一群鲜活的搓衣板。空气中,男性的荷尔蒙,蔓延泛滥。食色,性也。

    “如果晚上也这样的话,我想直接留在这里住也挺好的。”缺觉的我被太阳晒得有些晕晕的,但是今晨老天眷顾,居然能看到如此人间美色。善哉,足矣。趴在围栏前,我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那些雄健的体魄,脑海中却在害羞地扒光另一个男人的军服。他的胸肌,腹肌也如此坚挺吗?擅自想像中的我忍不住花痴地笑了,幸福的瞬间。

    突然眼前一暗,他大剌剌地出现在眼前。双手叉腰,像个双柄的茶壶,他问道:“是不是太吵把你们吵醒了?”

    “不好意思,你能让开一些吗?”脑中人幻想的脸还安插在这些人的身体上,不想被他打搅自己擅自的想像。我甩了甩手,示意让他走开,有些不耐地说道。

    他咳了下嗓子,似乎有些不满。皱着眉问道:“今天医疗组有什么日程安排?”

    我依然注视着奔跑中的大胸肌们,上面却全是他的脸。于是我眼神流转,貌似心不在焉地问道:“上午还是下午?”

    瞥见他一脸不爽的样子,心里竟有点小小的欢乐。是嫉妒吗?

    紧接着,他叫了一声:“领队原地。原地立正。晨跑结束。迅速回到内务班。解散。”士兵们一路小跑地回去了。啊,我幻想的终结。

    “上下午都要。是怎么安排的?”他靠了过来,注视着我,问到。我依然不舍地看着美肌们远去的背影消失在尽头。直到完全看不见了,“系。。。”我低低地咒骂出声,给了他一个狠命幽怨的白眼。我美好的幻想就这么无辜地被打断了。他却一脸好心情地对着我笑,带着份宠溺。

    进入到用集装箱搭建起来的医疗室内,我和医疗组的成员开始了为全体官兵们的验血工作。幸好临走前准备地十分充分,所有必须的医疗用品全部都带齐了。官兵们陆续地进来,却全都积极地涌到了我的面前。“怎么回事?”他问了一声,所有的士兵马上敬礼喊着“团结”,人流中让出一条道。他见到了我和手头的针,有些怕怕地咽了下口水,右手像孩子似地搓了下鼻子,正要灰灰地走开。

    我叫住了他:“等等,从队长先开始吧。别走啊!”

    他两难地望了望周围,一副落入陷阱的待宰模样,进退不得。碍于男人和队长的颜面,他还是坐了下来。我利落地用止血带绑在了他静脉穿刺部位以上8cm左右的位置。他微微紧握的拳头,手下的肌肤有点僵硬。我用食指轻轻地拍打静脉,找到其位置。将酒精棉花用轻柔画圈的方式消毒要穿刺的区域,吓唬他道:“会有点痛哦。”我轻轻地将针头刺了下去。

    “啊!”他不自禁地轻声叫出了声。

    “奇怪。。。我怎么找不到血管。”我假装单纯地说道。

    他睁圆了眼,不置信地望着我,半威胁半警告地说:“军官可是随身携带枪支的人啊,而且都是真枪实弹。”

    “是吗?你就开呗。”我眼无惧色地盯着他。心里笃定地想,你下得了手嘛?!

    他果然一脸奈何不了我的表情。

    “是这里吗?”我继续假装找不到血管的样子。谁叫你平时总是没大没小,半真半假地开我玩笑。被我逮到机会,还不好好利用?!哼哼,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啊!”他又是一声叫,好似真的很疼。

    我半眯着眼,讽刺地说道:“我还没扎呢!”

    周围士兵一阵哄笑。他微微地清了下嗓子,挨近我,悄声地说:“若是还在气我昨天跟你开玩笑的事。。。”

    “哎呦,我可不是一点小事就揪着不放的小气鬼。”我为自己申明到。“咦,是这里吗?嘶。。。还是这里呢?”我依旧慢腾腾地找着血管。

    他似乎看出了我诚心捉弄他的意味,出乎我意料地一把拉住了我的手,正要把针刺进皮肤。“啊!”我吓了一跳地叫出了声。因为他突然的出手,因为他掌心的热度,因为担心真的刺进了错误的位置。他的左手不安份地揉着我握着针管的右手,在大庭广众下堂而皇之地调戏我,并且镇定地说:“赶紧抽血装瓶啊。”他一定感觉到了我右手的抖动,还看见了我慌乱的神情。哎,这一局,我终还是败了。

    因为不能使用军队的Wifi发送私人邮件,徐大英副中队长建议让刘时镇中队长送我去市区的Wifi Cafe。我们面面相觑,开车驶入了市区。那天,天气晴好。我们沿着盘旋的山路开下山,沿途纳入眼底的是辽阔的大海和广袤的苍穹,宝石般的颜色。

    “是的,现在马上就能交定金了。”我在车内打着越洋电话:“虽然我人在国外,但是可以用手机上网上银行。。。嗯,是的。。。那我一个小时之内把钱打给你然后给你发短信。。。好的。”通话完毕后,我不禁短吁一声,开医院的事总算是有所启动了。

    “你要搬家吗?”他问道。

    “不是。我打算从医院辞职,自己开业。”我回到。

    “是因为和理事长的绯闻吗?”他貌似随口地问道。

    我侧转过头,跃入眼帘的是他好看的侧脸,和微微皱着的眉头。他似乎不是很开心。“你怎么知道的?”我有点吃惊他的消息灵通。

    “只要你不在,医疗组的人就会聊那个话题。”他解答了我的疑惑。

    这帮人!早知道当初就不应该在他们面前逞一时的口舌之快。现在倒好,心头之恨还未解,八卦绯闻却早已沸扬。

    “看来不是什么好男人?!”他见我没有答话,微微转头问我。语调听上去有些郁闷,有点妒忌,还有丝庆幸。

    “如果是好男人的话,我也不会来这里了。”我生硬地接话,口气有点微冲。

    他叹着气说:“我退出可不是为了让你和那种人交往的。”语调中有些生气和心疼。

    “没有交往!”我条件反射地说道,想解释又觉得似乎没有这个必要。“说来话长,反正来这儿的过程不是很美好。”我一肚子窝火地说。

    正巧被一个路过的标牌吸引,我打开了车窗,有点好奇地问道:“那是什么地方?”标牌上画着一小片浅色的沙滩,被蔚蓝的大海和陡峭的崖壁包围着,上面似乎有什么东西。

    “很远的呦。”他悠悠地说道。

    “我问你距离了吗?”我只是随口问问罢了。

    “不过你现在是在向我发脾气吗?”我看向他,问道。

    “我哪有?”他有气无力地回到。

    “你现在不就是在发脾气嘛!”玩笑也不开,挑逗也没有,人也面无表情,整个氛围不就是生气的迹象吗?

    “我哪有阿?”他有点不耐烦地拖长尾音回到。

    我哼了一口气,切,不想承认就算了。只不过随口问一个问题,都不好好回我。明明一脸不爽的样子,还矢口否认。

    余下的路程,我们又开始了沉默以对。逐渐地,眼前出现了城镇的模样。耳边传来他的声音:“这里是离营地最近的城镇。你要记住大的建筑。你以后有事出来,我可能会不在。”

    “好吧。”我乖巧地应道。

    他似乎很满意我的乖顺,扯笑了一下。他突然地停车,人正要往前冲的时候,他一下按住了我的头顶,顺势将我的头贴在了靠背上,没有一点怜香惜玉的温柔。“等一下,你只要有网络就可以了吧?!”他问我。

    我默认,闷闷地甩开了他的手。头发都乱了,也不提前给个提示要急刹车。

    我跟着他走进了一家貌似民宅的地方,有一个很大的车库,外面有很多精心打理的盆栽和花草。进入房间后的刹那,我有点惊呆。车库里比想象得要大得多,里面像个小型的收藏馆。墙面上贴满了老旧的照片和各类图片。巨大的货架上整齐地摆放着各类五金器具和琳琅的生活用品,都用不同颜色的小筐分类并注明。物件种类虽繁多却不乱,看来这家店主很用心,且应是个有条理的人。

    “不是原本要去的地方,但是这里的网速应该会更快一些。”他说着,边摇了下铃,“有人吗?”

    走出来一个上身藏青白色波点外衣的女子,说着乡音较重的韩语:“这不是上次装酷的那个哥哥嘛?!”她放下了手中的篮子,说着。

    “换主人了吗?”他显然觉得有点意外。“这不是丹尼尔的店吗?”他继续问道。

    “是丹尼尔那么说的吗?说这里是他的店。这里是丹尼尔和我合伙开的。”女子显然有些不服。

    “那丹尼尔呢?我听说他被禁止入境了?”他又问道。

    “不知道。那个白痴。就算解禁了,也禁止他出入我的店。”她愤恨的话语脱口而出,却蕴含着深深的心疼和真切的担忧。要强的女人啊,说起喜欢的人,总是有点口是心非。

    “不过这位姐姐是谁啊?是从韩国来的医疗服务团的医生吗?”女子的注意力转向了我,好奇地问道。没有预警的,她直撞撞地凑了上来,深吸一口。我着实被她的特别吓了一跳。“没错,乙醇的味道。”她闻到了我身上的消毒水和酒精味,一脸兴奋的样子。

    “她是谁啊?”我悄声地问他。

    “主业是和平使者紧急救护队的护士。五金店好像是副业。”他显然做过些调查。

    “啊,做的是善事,但赚不到钱。”我随口说道。恩,很有意义的工作,但是赚不了钱在现实面前还不是一片无力的枉然。

    “我做的是有意思的事情。不赚钱也可以。”她明显不赞同我的观点,出口反驳道。看到他流露出微微欣赏的表情。

    之后他就把我留在了店内,他自己则有事情要去处理。那名女子帮忙找到了Wifi所需的设备,我也利用店内的Wifi顺利地回复了几天没有查看的邮件,并把医院开店的店面押金汇给了对方。

    一个小时后,他回来了。路上,他一直保持着沉默,有点心事重重的样子。本以为会一直沉默下去,没想到他先开口询问:“钱汇好了吗?”

    “托你的福。不过。。。有什么不好的事吗?”我关切地问道。

    “同事回国的调令下来了。。。那个保安官。”他语带沉重的口吻。

    “副士官?!”我纠正道。

    “学习了不少嘛。”他看着我,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但眉头的阴霾仍然存在。

    “你是羡慕要好的同事先回家呢?还是因为你们的分开而难过呢?”我尝试分析着。

    “我是为了不正当的命令而郁闷。”他说出了心结。

    “不是说要无条件服从命令吗?”我一直牢记着8个月前他在咖啡屋里对我说过的每一句话。这是其中的一句。

    “这次的命令,不是作为一名司令官而是作为一位父亲的命令。”他无精打采地说出了问题根本。脸上,依旧愁云密布。

    “尹明珠父亲出演的那部新派爱情片,看来还在火热上映中呢。我从以前就开始好奇,明珠和徐上士是怎么认识的?”旺盛的好奇和执着的刨根是我先天的个性赋予,也是后天的职业养成。

    本以为他会带着我直接回营地,结果他却带着我来到了标牌上的地方。虽然他酷酷地说是因为现在还不忙也正好有时间才去的,心底还是充满着温情的暖意。我不过随口无心的一句问话,原来他都记在心里。难道他读出了我眼底的向往,即便他心里积藏着不畅快的心事?他果然是个出人意表的行动派;表面上似鲁莽,内心却有考量;形似雅痞男,实则大丈夫。我们走在布满沙砾和碎石的浅滩上,他娓娓地向我讲述了尹明珠和徐大英之间的爱情故事,这对歪打正着且个性迥然的欢喜冤家。爱情,似乎永远在意想不到的转角处悄然绽放。故事结束,我们也走到了停靠在岸边的小汽艇。

    “所以说明珠父亲看中的未来女婿,是刘大尉你吗?”这是这个爱情故事对我来说唯一的重点所在。

    “是的。”他颔首,然后登上了小汽艇。“走吧。”他朝我召唤。

    “等一下。所以说明珠,徐上士,刘大尉,你们三个是三角关系吗?”我再一次地向他确认。

    “是的,抓住我的手。”他向我伸出了手,似乎不想再深入讨论这个话题。

    “现在还是吗?”我无视他向我伸来的手,等待着他的回答。

    他抬眼直视着我,是烦躁,无奈,恼火,沉重,还是不解。。。??“是。”他停顿了几秒,回答道。

    “所以刘大尉你的立场是什么呢?”我需要他毫不含糊的答复,因为他始终没有向我表明他在这个三角关系中的立场。

    他站在摇晃的小艇上,挺直了身板,用看似不爽又略带不解的口气问道:“你为什么好奇我的立场?你不是把我甩了吗?”这一番话说得我顿时底气不足,哑口无言。我这是在心存嫉妒吗?还是纯粹好奇?不管怎样,我确实都没有立场去质问他。

    在我犹豫的当口,他不容我拒绝地就拉我上了船。

    “我就是问问。我说我就是随便问问。我并不好奇大尉你的立场。”我向他自圆己说,却自觉有点做作的嫌疑,和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心虚。我想挣脱掉他拉着我的双手,我怕他看出我的扯谎和醋意,我怕他从我的手心听到我紧张的心跳。但是小船晃得厉害,甩开了他的左手,他的右手依旧牢牢地握住我的不放。

    他似乎不很相信的样子,半蹲下身子,用摄人的眼神注视着我,1秒,2秒,3秒,我的心跳越发激烈了。他胸有成竹地说道:“你刚刚的表情分明就是很好奇的样子。”说完,他将我按坐下,便让我抓牢别飞走,我听话地抓住了扶手。他启动了汽艇的引擎,一路乘风破浪地驶入了大海。我不禁感叹,男人果然是喜欢掌控,机械,和保护的。仰视,万里晴空;远眺,海天一线;环顾,依山傍水;而身边,玉树临风。异国他乡,风光独好。我不禁闭上眼,用身体的每一个细胞去感受,去吸纳,去铭记此时此地阳光的温度,海风的咸湿,大海的腥味,以及和他在一起的点滴。

    离浅滩越来越近了,我逐渐看清了不远处庞大的物体,没来由地感到兴奋。没过多久,我们就顺利地抵达了标牌上的地点。他将汽艇固定好,绅士地向我伸手,我却毫不领情地自己下了船。深陷润白的细沙,温柔细腻的触感。沙滩上搁置着一艘巨大老旧的船骸,腐蚀生锈的船舱,支离破碎的船体,她就这样沉静地躺在这一方窄小的天地内,与山水厮守,和星空为伴。她会寂寞吗?。。。我慢慢地走向她,想象她在布满星辰的夜空下会是如何浩瀚的凄美,而曾经的她又是如何磅礴的华丽。

    “可是这里真是有点莫名,怎么会有这样的地方呢?真是像奇迹一般的漂亮。”我张口问道。

    “那就再来就好了。”他轻松却又真诚地说道。接着,他弯腰捡起了沙滩上的一颗石头,奶白地几乎和沙滩融为一体的石头。他把玩着石头,说到:“这里的人相信,如果从这个海边捡起石头,就一定会再次回到这里。给你。”他将石头递给了我。

    我小心地接过石头。“你刚才是编的吧?如果你说的是真的话,那这里还会剩下石头吗?肯定都没有了。”我的理性分析像本能似地回归启动着。

    “再次回到这里的人会把石头放回原处。”他解惑道。

    “啊,原来如此。。。好美的传说啊,这艘船也很神奇。”我说道。

    我和他一步步地走进了巨大的船舱内,想象她曾经拥有的光华,感慨地问道:“不过这艘船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因为被迷住了。如果被美丽的东西迷住,就会这样。”他说到。很浪漫的理由,好似他再一次深情的告白,不由自主地心动脸红。

    我虚应着他的若有所指,问道:“你有被迷住过吗?”

    他脉脉地注视着我身旁的某一点,陷入深情的回忆般,颔首说道:“有过。”随后他毫不退让地注视着我,隐晦地戳穿道:“你应该知道的。”

    每当他认真不玩笑,深情不挑逗的时候,我的心总是会怦怦地跳地飞快。这种安谧的凝视和无言比暧昧的互撩和挑逗更令我无所适从。

    “我好像还没有听到你的回答。你过得好吗?”一句简单的问句,就和我心中想问的一样。他是否也像我一样,将心中万千种的思绪和疑问硬是生生地压缩成了一个问题?我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呢?我过得好,但也不好。

    “在手术室里依然很性感吗?”他继续问道。

    “你好像误会了。”我默默地沉思了下,开口说道:“我来这里不是为了什么服务或是使命感。职位比我高的人想要把我拉下去。把我拉下来的地方就是这里。还有,我以后不会再做手术了,因为手术实力不能成为履历。我马上就会回去。等我回去以后,就要马上回到原来的职位,会非常忙的。”我鼓起勇气,一口气把所有埋藏在心里的话都讲了出来,看着他脸上愈发沉寂落寞的表情。他很失望吗?我已经不是那个在他记忆中兴奋自豪地说自己“性感”的人了。我依然胸怀医生的理想和誓言,只不过我选择了更为聪明和世故的生活方式。

    “原来如此。”他说完,低头冥思,沉默无言。还是同一句话,这句在咖啡屋内听完了我重申医生职责和理念后的这一句话。没有反驳赞同,没有批判赞赏的一句简明而又中性的陈述句。但是和上次不同,这次的回答中带着浓浓的失望和惋惜,甚至还有着极度克制的落寞和气愤。原以为说出那番话的自己心里会舒坦和轻松,但是没有,那些内心自认为已经说服了自己的理由依然显得那么的心虚惭愧和力不从心。我仍会不自禁地感到一丝羞愧和失落。我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该如何回答,该怎样替自己辩解,所以我下意识地攥紧了那颗有点粗糙的石头,他交付给我的石头。

    驾车回到营地时已是深夜,正看到抱着孩子飞快奔入医务室的李治勋。根据他的叙述,孩子有呕吐和昏迷的症状,发生地很突然。简单地听诊后,发现孩子的胸音是清晰的,不像是肺炎;他的状况又不像只是营养不良所导致的单纯贫血;按到肝和脾脏之间的时候有痛感;但又没有中毒患者那么剧烈的反应。。。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呢?。。。一旁的刘时镇提问是否是铅中毒的可能。我回想起孩子们貌似一直在野外舔不干净的东西,心底一下子有了眉目。应该和刘时镇说得八九不离十,铅中毒的可能性很高。因为营养失调,加上贫血,再加上体内有铅的成分,红细胞把铅错当成营养成分给吸收掉了。瞬间铅成分的提高,所以出现的症状比较急促。医治的办法就暂时将高浓度维C和金属解毒剂EDTA先后输给孩子。

    “醒了之后告诉我吧,最起码能简单地沟通。”他对我说道。

    “多谢你帮忙。不过以后,医疗组的事情就让我们自己做主好了。”我负气地说道。被一个外行人轻易地说出了自己没有诊断出来的病因,我感到医生的自尊有点受损。

    “理当感谢的就要谢过才是。”他一字一顿地说到。

    “什么意思?”我紧追不放地问。

    “你不是说生命有尊严,没有任何价值可以凌驾于其上吗?”他引用我曾经说过的话,那句分手时我吐露的医者仁心和医师使命。他继续说道:“我意思是和我以前认识的姜医生相差甚远。”他直接且平静地道出了他对我赤裸裸的失望,毫无遮掩,毫不留情。

    “因营养不良导致的贫血,类似铅中毒的症状,在我国已经很少见了。”我抿了抿嘴,不服气地反驳道。

    “在这个国家是和感冒一样常见的疾病。即便不是常见病,如果懂行的医生来了就好了。”他正声地说到,用少见的严厉口吻。他的潜台词,既然你知道要来乌鲁克,就应该事先做好充足的准备,不仅仅是医疗器材,药品,设备等硬件设施上的,还包括自己和组员的体能以及心理上的准备,包括对这个国家基本医疗概况的了解,并且对这个国家所可能产生的病症特例进行归纳总结并准备好相应的对策,等等。无论你是基于何种理由和原因来到这里的,无论是不是心甘情愿地来的,既然来了就要做到最好,因为你的所作所为以及一切的一切都或大或小地影响着旁人生死攸关的命运。只因为你是担负着拯救人类生命职责的医生。

    “那倒也是。但是这世上并不是所有的医生都是施韦泽Schweitzer。”我确实应该做最好的准备,但是我没有。因为我是毫无选择余地地来到这里的,因为我不是万能的圣人,因为我也有自己的局限。我只是一个比普通人更努力更上进更功利的人而已,挣扎了很久被排挤了很久才勉强晋身世俗定义的强者末端,我为什么要对自己的现实主义感到抱歉?!(◆)

    “是啊。也需要能上电视节目的医生。我先走一步。”他光明正大地说出了自己内心对我勤上电视台而不进手术室的讽刺。想到他对我近似心灰意冷的失望,我的心突然很痛。更可恨可悲的是,我竟然找不出可以根本地驳斥他和彻底说服自己的理由。我,无言以对。他的弦外之音,我都懂。也许,我从很久以前就已经厌恶现在的自己了。只不过,他比我更早一步地说了出来。

    8个月后的聚首,他于我,是陌生而又熟悉的。我对他,是否是熟悉却更陌生的呢?

    注解:

    :作者科普一下,节选自百度百科:

    “《爱国歌》的歌词为何人所作已无从查考,但普遍认为歌词在19世纪末由政治家尹致昊或独立派领导者与教育家安昌浩谱写。起初,爱国歌采用了苏格兰民歌友谊地久天长》的旋律。日本统治时期(1910年-1945年)这首歌是被禁唱的,但当时海外的朝鲜人依然用它来表达自己对国家独立的渴望。1937年,旅居西班牙的世界著名朝鲜音乐家安益泰为《爱国歌》谱下了曲调。他的作品被在上海的大韩民国临时政府(1919年-1945年)正式接受。

    《爱国歌》歌词:第一段:使东海水和白头山干燥和枯萎,有苍天的保佑我们国家万岁

    第二段:南山上松树好像披上了铁甲,即使有大风大浪也改变不了我们的气魄。

    第三段:秋天的天空晴空万里没有一丝云彩,明亮的月亮是我们不变的心。

    第四段:以我们的气魄和忠诚的心,不管有什么苦难和快乐爱国的心永不改变。

    副歌:无穷花三千里华丽江山,大韩人民走大韩的路,保全我们的江山。”

    ◆:“非洲圣人”阿尔贝·施韦泽(Albert Schweitzer)于1875生于阿尔萨斯(当时隶属国)。青年时代多才多艺,不仅是一位神学和哲学双料博士,而且还是一位享有盛名的管风琴演奏家和巴赫音乐的研究家。1905年,已经30岁的施韦泽突然决定放弃所有的地位,将奔赴非洲丛林去当一名乡村医生。为达到这一目的,他转而习医,38岁时学成,这一年(1913年),他以医学博士的身份携新婚的妻子海伦娜去了法国殖民地赤道非洲的伦巴兰(今加蓬共和国境内),创办了一所丛林诊所,并在蛮荒丛林中行医达五十余年。一九五四年获颁诺贝尔和平奖,但他将奖金用来建麻风村。九十岁时逝世于非洲。被人称“非洲之父”。在非洲恶劣的条件下,写下了大量有关文化和伦理学和著作,创立了“敬畏生命伦理学”。这种伦理学后来被誉为“标志西方道德进步的一个里程碑”。

    (第三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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