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梦中红尘（ 现用名|从一个小透明开始）
又过去一年，又到了春节放假回家过年的日子。
一连晴了好几天，考试周根本看不进去书，我的心情就和放晴的天气一样，控制不住的满心欢喜，近日室友总调侃我：“跟思春了一样。”
到了回家的这天，果然，担心的阴雨天气还是出现了。整天都是阴雨绵绵的，我出行一向最讨厌的就是阴雨天气，再加上诸多行礼，湿漉漉的地面，晚点两个小时的火车，闷热的候车室，拥挤的人群，一想到还有一天一夜难熬的日子都要吃零食度过，无聊的二十八个小时……这下加起来，渐渐将我的满心欢喜大打折扣，隐隐地忧郁随之而来。不过上车之后内心还是激动的。
一上车就有个男生就给我让了位置，我表示感谢后坐下，男生坐到我的对面，坐到两个女生之间，不过两女生似乎有些嫌弃。我没有过多去管这个，就只想着将几天以来没有睡好的觉补回来。
明明很困，我却怎么也睡不着。我身旁有个中年妇女靠在窗子上，偶尔从她口中传来呢喃：没有意思，真没意思……
是啊！慢慢路途，没有可以说上话的人，确实没有意思。我也正想着怎么消遣这些时间，上车前做了许多准备，可惜都没用上。半个小时左右，我开始入睡，迷迷糊糊中我似听见抽泣声，急忙清醒求证。好像是我身旁的妇女在哭泣，哭泣声中又好像带着笑声，我想她应该是感冒了，毕竟冬日很冷。
我这一醒来就睡不着了，之前给我让座的男生起身去了洗手间，我看到对面两个女生急忙将自己的行李放到他的位置上，好似故意赶走他一般。男生回来看到位置被占，两女生也没有让他坐的意思，男生转身就走，我便问：“他不坐吗？怎么走了，他没有位置吗？”，短发女生说：“啊！他终于走了！”我心中略有不爽之意，男生给我让过位置，在我的第一印象里，他该算是不坏的人 。
我身旁的妇女买了盒饭吃完之后打开微信说：妈妈，你放心，我买了盒饭吃饱了，我不会饿着的。她的声音很是温顺，像个乖巧的小姑娘。这时我便对之前听到的抽泣声和笑声有了解释：人在旅途，远在他乡，妈妈的一声叮嘱比什么都让人值得幸福的流泪。毕竟亲情很暖。
可是我还不明白，中年妇女怎么会有那么孩子气的声音？
女生流泪之后该去洗洗。妇女和她妈妈报完平安和温饱，起身对我说:“请让一下，我去下厕所。”这时我才看见她的脸，她的右眼眼珠是没有的，残疾人，右脸肌肉紧缩，让两边脸看起来极不对称；她身形略显臃肿，背脊佝偻，头发有些凌乱，刘海几乎遮住右脸；乍一看像极了恐怖片中的人。我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见到这样的人，加上之前我所遇到的一些残疾人会有轻微的精神问题，再者，她的又哭又笑，竟让我不由主地产生龌龊的疑问：她是不是有轻微的精神问题？——突然间幸福的眼泪夹杂了别的味道！
想到这里，妇女孩子气的声音也看似得以解惑！不过这个解释有些牵强，少了些什么？——少的是一个求证，她的精神有没有问题？
我开始去注意这妇女。她去厕所很久才回来，我能听到她在打电话，令我吃惊的是她回来竟然哭得更厉害了，是因为那通电话吗？这种哭泣没有了笑声，哭声中我能感觉到的似乎只剩下伤心。疑惑又瞬间爬上心头！妇女停止哭泣好一会儿之后，她开始与我对面的两个女学生聊天，他们上车都比我要早得多，他们之间好像很熟悉。
深夜的火车上很冷，门开了之后有风吹进来。我几次将门关上还是有许多人出出进进地不关门。一次醒来，门上多了一个卡子卡住门了，关不上。是列车员故意放上去的，妇女将卡子硬生生地掰下来，摔到地上狠狠地说：“就是要霸道，冷死了，卡着干什么？就是要霸道。”
她回到座位上对我重复嘀咕着：“我跟你说，人就是要霸道，不霸道就被人欺。”我寻味着这句话。记得每次刚到新学校时妈妈也曾对我说过：“该霸道时就霸道，别傻乎乎的给别人欺负了。”
中间有几次被冷风吹醒，我又看到门上不知何时又上了卡子？——现实与理想总是差强人意。
冷风足以让我们从梦中惊醒，也拉长了这六个小时的冷风吹拂的夜晚。
六个小时以后，天亮了。醒来之后，我对面的女生不知什么时候下车了，只剩下短发的女生。我便叫上来贵州游玩的同学坐她的位置，又组成了我们四个女生。
一到早上，车上卖东西的人就多了，我不爱在车上吃正餐，便拿零食垫垫肚子；短发女生一直睡得很香，醒来不到几分钟就又睡着了；我同学也泡了预先备好的泡面；身旁的妇女买了车上的早餐，卖早餐的男生态度极其不好，妇女又有些挑剔，她买到的早餐并不如意，几个冷馒头和凉菜，她边吃边抱怨着。男生的态度也着实让人心生不悦，我们也跟着说了起来。慢慢地大家变得熟悉。
火车上，能睡是福。短发女生依然熟睡，我同学也慢慢入了梦乡。从洛阳到贵州途中，窗里的乘客换了一批又一批，我就是睡不着。于是，目光便宠幸了窗外的风景，夜晚看不见的平原，白天却能尽收眼底。尽管是冬日，大地早已是遍地枯草，满是荒凉的景象。但放眼望去，辽阔的平原依然能给人以心旷神怡的感觉。不过我更期待看到我大贵州的高山与蓝天白云。
除了我睡不着之外，醒着的还有我身旁的妇女。她仍在玩手机聊天，过了好久，她对着手机微信那头说：“你考了多少分？成绩提高了？你要听话，你好好的读书我才能放心，你过得好就是我最大的幸福！我才能放心的去找我的幸福，你别跟你爸爸闹，要听舅舅的话……”手机那头是打字，我不知那头说了什么。
说的好似些家常话?可作为家常话又有些沉重了？不过，对于出远门的人来说沉重也是应该的。莫非她不是回家？过年不应该是回家吗？我正思索着。
她聊完之后又开始了低声哭泣，一边哭一边擦着眼泪。她大概不想让人看到她在哭泣，低着头。这种哭泣似乎也是伤心的！对于这个残疾的妇女，我的疑惑加深了……
到了中午，短发女生和我同学睡醒了，妇女也不再手机聊天了。我们便聊了起来，聊天中，才得知短发女生和我同学都在最先在贵阳下车，我在六枝，妇女终点站——昆明。从短发女生口中得知昨晚给我让座的男生行为猥琐，一度将两女生吓得不敢睡觉，提心吊胆，有妇女在这里，两女生才敢坐在这里。妇女说：“那男的身上全是泥，因该是摔倒过，精神不正常，经常做出猥琐行为，之前已经被不少人骂过。”
至此，我才明白为何之前两女生对男生的态度那么冷漠，也在为我以表象看人、无知判断、先入为主的思想而感到悲哀。也扼杀了我对妇女有轻微精神问题的猜想。
大家都很无聊，妇女便买了扑克牌，我们四个人玩，就这样消遣了难以度过的中午。中间我们一起买充电宝受骗、商量晚上怎么吃饭、调侃卖东西的人……让我认识到到一个积极、乐观、大气、热心肠的残疾妇女——身残心健全。
到了下午五点，之前闹事的人已经下车，窗里的环境变得和谐了些，也不是那么无聊了，窗外的风景从平原到高山，一路的碧水环山，显得那么平静悠然。
六点，距离南方已经很近，我们都望向窗外，远山的尽头，出现一抹冬日的晚霞，或许因为一年了我才见到一次，又或许因为是冬日！只觉得那晚霞，很美，很美，很美……
妇女说她妈妈七十多岁了，玩电脑很六，她出门没钱吃饭了，是她哥哥给她微信发了三百块片的红包，而她手机就快没电了，不知道下车该怎么办，她不认识下车的地方，不知道下车之后该往哪里走……这些，都只从她的语音聊天中得知，不论是在语音聊天还是喃喃自语中，她都多次叹息道：没意思，真没意思……我的疑惑转变成了好奇。
她多次聊天完后偷偷哭泣，每次的哭泣给我的感觉都不尽相同。据我了解，通常女生会偷偷数次哭泣，心中必有一件憋了许久的事、一根紧绷已久的玄，终会有那么一刻，玄断之时，不理旁人嚎啕大哭一场或者哭诉心中所念，解去心头那口憋屈已久的气才算缓解一些。我不知妇女的这一刻何时到来，或许在她下车以后吧！我能知道的只是她要去南方找人，她说那是她对象，可是为什么不是她老公呢？我很好奇!
夜晚十点左右，贵阳站，短发女生和我同学要下车了。妇女一直说：“真不想让你们下车，求求时间过得慢点吧！让你们多陪陪我，你们走了多无聊啊！”她就像个孩子一般地撒起娇来，满是童真与稚气。我也快到站了，然而还没等到我想听的故事，我竟开始有些不舍太快下车，直觉告诉我，她就快要绷不住，她的故事就快要出来了，这个故事必定不凡。这是唯一可以解我心中疑惑、满足我的好奇心的最后两个小时，很关键！我内心开始有些焦躁……
列车从贵阳站出发了，有另外两个妇女也坐到我们旁边。果然不出所料，她要憋不住了。妇女开始找她的网友聊天，她的网友似乎也是残疾人，网友是打字，妇女是语音。
我只能听到妇女说的话：
“我是用我哥哥的头像和“他”聊天的。”
“我知道我的缺点是什么，我嘴不好，好说人，爱生气。”
“我已经离婚九年了，和“他”处对象三年，还没见过面。”
“我去南方找“他”，看“他”怎么办！”
“如果真到了该放弃的时候就放弃吧！”
“不接受，不接受就破罐子破摔呗！”
“我喜欢正常人啊！可是我不想找正常人，正常人，没意思，嫌弃残疾人，和正常人争，没意思！”
“不好挣钱，我就三百块钱，我哥哥给我微信发了三百，下车该没钱了！”
““他”残疾比我严重（说的是南方的对象），“他”需要我（她很自信，笃定态度），“他”岁数比我小，需要我（重复了三遍）。”
“慢慢了解呗！“他”是少数民族，南方自由（这里我很不解为何南方自由）。”
“出去试试，我永远不会忘了你，祝你们两幸福，白头到老。”
最后她又对网友说：“陪我聊天没意思，你们睡觉吧！没意思！”
结束网聊后她又重复呢喃了几句没意思……
与网友聊结束之后，旁边许多人被她毫不避讳的大声语音吸引，也带着耳朵听着她的话，偷偷瞄着她。她发现了，苦笑几声之后，她开始另外两个妇女诉说她的故事（或许因为我和短发女生、我同学在她眼里是孩子，所以才不向我们说）。
从她的诉说和网聊中我的疑惑完全解除了。她是一个右眼残疾的的人，娘家也算有钱有势。哥哥在市里当官，理所当然用地帮她找了个正常人结婚，她之前有过两段婚姻，她的第一个老公是一个农民，他们有了一个女儿，但因她是个残疾人又不会挣钱，她的第一个老公便抛弃妻女，与她离婚。她的第二个老公也是个正常人，她哥哥答应帮他找工作，所以他才会和她在一起，并且接受她与前夫的女儿。她妈妈告诫她不要与第二个老公生孩子，害怕他有了自己的孩子后会偏心、会甩了他们母女俩，她心软，抵不过她老公的软磨硬泡，便有了一个男孩儿。九年前，她老公变得富有了，买了房子，于是嫌弃她，找了小三，赶走她和她女儿。她们母女便在她娘家住下，一直由她哥哥养着，她哥哥和妈妈很疼她。现在她女儿已经有了工作。儿子上初三，成绩不好，因为父母离异整天在学校闹事打架，每次都是她哥哥出面找学校解决。她儿子每次回到家就开始斗后妈，为亲妈出气。她总觉得自己是累赘，过得很憋屈，所以现在要离开吉林那个伤心地，去寻找她的人生。她说：“永远都不想再回吉林。”她一边说一边冷笑，一边摸泪揉眼睛……
她用哥哥的头像在网上认识了一个南方的残疾人，那便是她网恋三年的对象，从来没见过面。她这次不顾家里人的反对与担心，买了车票就上了车，临走前她妈妈打她、劝她不要去，她妈妈七十多岁了。而她不管妈妈哭得有多伤心，头也不回就上了车，钱也没有。她哥哥得知她在车上之后，经关系找到乘务员多次帮她找返程车送她回家，她都拒绝了，无奈她哥哥才又给她转了三百块钱。她南方的对象也是残疾人，比她严重，她不想找正常人，也不想在北方找，想要一个不靠金钱势力找到的幸福——这便是她想要的自由。她说正常人没有意思，她宁愿在南方陪着“他”，过南方养猪种田的日子，她只要“他”对她好。后来她又说：“不好也没关系，不抛弃她就行！”这句话听起来不知含了多少心酸与无奈。
到了这里我就明白了为何她会呢喃：没意思。也明白了之前她的每一次哭泣与欢笑，明白了她说的破罐子破摔、该放弃是就放弃吧的感叹。果然这个故事还是让我等到了，我的疑惑全解了，我默默祝愿能如她所愿，顺利找到她对象过日子，就像她对“他”说的：“我坐了几天几夜的火车，翻山越岭地来南方找你，你不能辜负我”。
凌晨，六枝到站，乘务员又过来找她：就要到终点站了，你现在想回去还来得及，到了昆明下车可就没机会了。她摇摇头笑着说：“不回去，都到这里了，不回去。”
越是到六枝，到家了我的心情越是激动。同样，我可以看出，离昆明越近她越是紧张，她的心情准是复杂的，而她，没有退路。就像她聊天时说的：她不知道下了车该往哪里走？她没有钱，不知道对象见了她会怎么样？她不知道他们能在一起住多久，也许两天，也许两个月？真到了该放弃时她只能放弃！但她一切都只能看着办，做不了什么，并也改变不了什么……
可她的这次南下，本身就是在改变着什么……
人生总有许多种预想不到的劫数，她算是我至今遇到劫数比较眷顾的人了。也是最乐观积极的一个，她心中创伤很重，心却依然很强大，她有许多美好的向往。
她很美，很美，很美……想起她总会让我想起山边的那一抹晚霞，美得那么通透。
幸福是靠自己争取的，别人给的在不知名的某一天终会离你而去。不管怎样，想好了、上路了，便只顾一路前行。
今夜人儿的心情复杂，这是窗里。
冬日山边的晚霞很美，那是窗外。
声明：未经作者允许，不得私自转载与改编，违者必究
个人W公：MZHCMLXQ(个人兴趣，以讲故事，原创轻小说为主，喜欢的可以交流哦）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