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窗,有意境的窗,就有拍摄的冲动。这习性源自于很多年前一位画画的朋友。
他画了以窗为主题的系列油画若干,大大小小的画布绷在横不平竖不直的画框上,浑说是粗糙美。我家第一次装修新居,完工后就借了他好几幅“窗”画来做装饰。窃想他若是遗忘,这几幅画就成我家收藏啦。可惜这家伙的忘性远没我的期望值大,没喝酒的时候清醒地取回了自己的作品。万幸有一件孤品落在了我手中,重新装框后隆重地挂在了而今的居所里。
画画的人对摄影有着天然的敏感和灵性,无论构图还是光影还有色彩处理,都令我暗自景仰悄然追随。他拍的他蜗居的红砖旧楼,黑白片,白花花的阳光穿透黑黢黢的砖孔,两种色彩一道光影就勾勒出简洁而直击人心的画来。
他从西藏拉了一大卡车原木把家装修得如同桑拿房,就在我家楼板下。他不画画的时候爱炖汤,炖了一大锅骨头汤,有豆芽和圆蘑菇那种,吆喝我们下去喝酒。喝高了不睡觉,倾听对面窗户新婚的人家,说一晚上就有好几次海鸥叫。
我们共同的朋友里有个文人气息极重的家伙,就算他穿着T恤沙滩裤,你也总感觉他罩着长衫马褂,文绉绉酸溜溜的小样儿。这两家伙一见面就叠了声儿地高呼:哈哈画家!嗬嗬诗人!画家有时候会不很厚道,在我们面前讥讽不食人间烟火的诗人:“他龟儿的说老子凉拌的是母鸡!”
若干年后,当诗人得知画家的家散了,背着手沉郁地吸了好长一口气,呼气时带出几个字:“他娃生活过得起走不哦......”我依稀听得诗人咽下去的后半句:是不是该出手去搭救梵高!
可后来,听说画家日子过得比诗人还要滋润。至少我是这样单方面认知的,因为画家依旧在画画,诗人却早不吟诗改打太极了。
后来的我们,像李宗盛的歌里唱的那样——“他们纷纷去人海漂流”。我们分居在不同的城市里,过着各自不一的生活,甚至彼此音讯罕至。
只是,熬骨头汤的时候,我和先生爱学画家的样,加点豆芽再添几朵圆蘑菇,喝汤时一并想起他家的啤酒;凉拌鸡肉我们专挑小公鸡,一半做白砍鸡一半用来炖汤。先生说,并非只有母鸡才能炖汤、公鸡才能凉拌,想当年诗人冤枉画家用母鸡凉拌,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可以或不可能。
许多年来,我们不都认认真真地活在无限的可能里吗?
每每看到窗,有韵致的窗,总会想起这些老朋友。窗里有我们满实满载的小日子,窗外是背影婆娑的人流。人流中忽闪着那些,在我们的生命中穿梭的潮乎乎的身影。
为什么要用“潮”字来形容?因为眼眶有点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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