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范二

窝心归窝心，当女儿眼皮微肿，脸上敷着厚粉 ，一大早推开老范家的门，然后将拖着的“包袱”丢进来时，老范照样得乖乖就范。

“他还没吃饭，吃饱了你送他去。”看着女儿呼呼啦啦地走远，老范放下笤帚，上前扯过外甥，只见那小子两眼眯着，明显没睡醒。

“遭天杀的，真把你娘当保姆了。你不是不认我这个娘吗？有本事你别踏我家门儿！有本事你自己管孩子！”骂够了气也出了，老范才拖着人气吁吁地进了屋。老裴也起了，正在水盆里洗脸，够下毛巾擦了把脸，望了老范一眼，“我说啥来着？你也就是过把嘴瘾，小玉将孩子一丢，还不得你这免费保姆去接送！”

“你就别往我心窝捅刀子了！”松了外甥的手，老范去厨房整吃喝。孩子都没睡醒怎会吃饭？她煮了鸡蛋，又用高压锅熬了米粥。本来，外甥不在，她和老裴的早饭好对付，上集买的桃酥、蛋糕还有，再冲杯豆奶一餐就打发了。可小外甥不爱桃酥和蛋糕，更不喝豆奶，这饭就不现成了。

“也不知哪辈子欠你的！”老范嘴嘟囔着，手却没闲着。鸡蛋剥了皮儿稀粥盛碗里，吆喝着那小子去洗漱。吃了饭，老范推出三轮车，连人带书包拎进车斗子，骑着就往学校赶。走到半路，小亮在后头喊，“姥姥，我没戴红领巾。老师说了，不戴不让进教室。”

“小祖宗吆！你咋不准备好了再出门。”牢骚归牢骚，老范的三轮车已经调头往回走。老范有女儿家的钥匙，平时便于去家里干农活儿。钥匙和她家的一起串在裤腰上，每天叮叮当当陪着她到处跑。到了女儿家，老范掏出钥匙后，发现门没锁。“不锁门就走人，不怕偷啊！”老范一边埋怨，一边拨动门闩。听到门响，里面传来女人的喊声：“谁呀！”老范一愣，这都快八点了还没出门，不怕迟到扣工资？进了屋，直奔女儿卧房。推开门一看傻眼了，女儿女婿光着身子还睡在被窝里。老范赶紧顶着红脸退出来。

“有事吗？”女儿从里面把门重重地甩上，声音有些不悦。“小亮没拿红领巾！”看到外间凳子上一堆杂物里露出一只红角，老范一把扯起就往外走。路上，老范问，“你爸你妈咋没去上班？”

“厂子今天停电，不用上班！”老范的头嗡的一声，像被谁扔了炸弹进去。不去上班也不送孩子上学？感情用我这免费劳力上了瘾。老范心里愤愤不平，蹬着三轮的脚不禁慢下来。“姥姥快点蹬，要迟到了！”外甥扬着手腕上的电子表，在背后嚷。老范咬着牙一脚踩下去，心里堆起一长串的恨。

经历两件事后，老范心里有了阴影。进了腊月，女儿对老范说，“妈，你来俺家帮着捞两袋麦子，家里没面了。”老范正靠着墙根儿剥花生米。冬日的阳光爬上她的头和胸部，舒服极了。她没抬头也没吱声，倒是老裴替她发话了，“你妈有关节炎，遇冷水就犯。磨坊里带着淘洗机，你把麦子送去，第二天照样拿面回家。”

“淘洗机淘不干净，俺同事都这么说，不如咱自己在家捞的放心。”女儿瞅着老范说。老范站起身，用簸箕扇掉花生壳，然后端着进了屋。隔着窗玻璃看着女儿恨恨地离去，心里感觉挺痛快的。

“干活想起你妈了?惯的你！”拒绝了女儿，老范的心只痛快了两天，又被令一桩事儿给搞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