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读过的许多很美的爱情故事里,它们的中心词无不围绕着有关承诺,誓言,浪漫。而这些缠绵悱恻的情节又曾是多少痴男怨女的憧憬呐。
读纳兰词传,人生若只如初见时的温婉,读红楼梦,花落人亡两不知的凄惨。“君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合上霸王别姬,这样壮烈的爱情不禁让人感叹慨然。但,这些凄美轰烈的爱情故事,好像从古至今恐怕也只有这么几个,它必然不是俗世里的一段爱情的常态。
而我看见过最动人的爱情,无关任何海誓山盟或者木石前缘。
微信里爸发来了一个小视频,见我妈左手一个苹果,右手另一个还紧往嘴里送着。他俩正在看电视剧,爸负责削苹果,一个接一个,妈只负责吃。俩人眼角眉梢灌满蜜意,无限浪漫。这画面平凡且温暖。忽然被这一幕感动。他们会在这些平凡的日子里, 因为一些琐事而争吵,因为一些喜事而温馨。
他们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但脾气却一样的爆。
爸是一位退伍军人,为人随和幽默,却完全不懂浪漫为何物。早些年他们的结婚纪念日里,从没出现过一束火红的玫瑰,只记得有一年买过一串火红的冰糖葫芦。妈是为人师表,吟诗作对无所不能,年轻时骨子里抒情文艺的彻底。现在和妈聊起浪漫这个词时,妈还会笑着佯装叹息的说,当初怎么就嫁给你爸了呢。
我认为所谓的浪漫,无非是我看着电视你为我削苹果,下班回来记得带一只你最喜欢的雪糕。那些风花雪月的粉红浪漫,没有也罢,因为在庞大而现实的生活面前,那真是太渺小的所在了。
爷爷奶奶年轻时的故事我知道的不多,但一件事总是被奶奶提起,爷爷为了奶奶工作能够转正的原因,等了奶奶五个年头,他们才结婚。
爷爷曾是一位高级铁路工程师,性格深沉温厚。在经济还不发达的年代,被国家派去经济更不发达的非洲去指挥修建铁路工程。那时,爸爸才只有两岁。
奶奶年轻时候是会计,急性子,有事情能跑起来绝不会走着去办。他们的相识是真正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从我记事起,却从未见过他们吵过架。倒是现在,上了岁数,有时候奶奶嫌爷爷做事慢,手忙脚乱的发脾气。爷爷还是一声不吭地,笑眯眯地说,你快,你快的都忙叨死人。
他们就像是太极黑白图,是两个极致世界的代名词,但却用他们的方式相濡以沫了这么多年啊。
我的外公和外婆都是人民教师,外公长外婆十岁有余。外公具有德高望重的学究气质,平时不苟言笑严谨方正。外婆年轻时的美貌在当地极其出挑,她勤劳淳朴,多年如一日照顾太祖父毫无怨言。
外婆的生母在她三岁时就去世了,外婆虽比别的孩子独立优秀,但心却比别人粗。外公虽为人耿直,却心细如丝。他们是那么的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所以我很小的时候,外公和外婆就有固定的位置,一个坐在屋里炕上戴着花镜看书,一个在外地锅台炉灶前忙碌。偶尔外婆搓点小麻将。
外公的身体比外婆提前衰老,突然就病的很重。那几年,是外婆最劳累的时候,她照顾外公几乎整夜不合眼,人也廋了,精神大不如从前,仿佛陪着外公一起苍老。外公病重被转院,仍每天忍受巨大的痛苦坚持吃饭,一顿不落。有天,外公突然拉着外婆的手,双眼亮亮的,喊了句老伴儿啊。外婆哭了。这句老伴儿是外公第一次这么叫。
外公走的那天,外婆几乎没有掉泪。那天飘了小雪,外婆只是一直沉默着。她再也不用照顾谁了,身上的担子突然被卸下了,她反而难过的真切。
现在外婆坐在外公生前看书的地方,身边常围着儿孙。她会不会梦见外公呢,想信醒来的时候,外公还在。
看[平如美棠]时,里面有段饶平如的话让我动容 :一天晚上,毛美棠突然要吃杏花楼的马蹄小蛋糕,87岁的饶如平骑车去买。“孩子们怪我不该那么晚还出去,她那时已经糊涂了。可我总不能习惯,她叫我做的事情,我竟然不能依她。”
有段时间,从前慢又一次火了起来。一生只够爱一个人,这样美好的句子,年轻的情侣们发往朋友圈或微博里轻易地许诺着。这似乎成了一种奢望,仿佛这种爱情只发生在那个年代。他们从没有说一句过“我爱你”,却携手走完了这漫长的一生。
看莫奈的画作,有一幅画是他的妻子去世的遗容。画中的她安详的沉睡。她不知道,也看不见,这位潦倒的大艺术家四处借钱买颜料,画完他挚爱的她。
这幅画里,莫奈所有美好的光影,明亮的色调全都消失不见了。我想,这这该是莫奈颜色里的最绝望吧。
俗世里的婚姻,不单是用一个围城可以形容,究竟上帝为什么把两个不同性情的人凑在一块儿,让他们彼此好感,生儿育女,吵吵闹闹,磨平棱角,然后慢慢理解包容,最后得以共白头。
“在苍老之后,容颜不再,是你推着我出门,还是我扶着你爬山,都好。最后老的一颗牙也不剩的时,是剩下一个人,还是一起离开,都好。”
真正的爱情是什么,谁也说不出答案,或许答案就藏在两个人共同经过的日子里,伴着柴米油盐,温水煮汤,舀一勺吹温送到彼此的嘴边。岁月无需静好,只求年年岁岁人相似。说到底,这最平凡而真实的爱情啊,才是最动人。
而这大概就是,俗世里的爱情。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