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童年 ,在北方广袤的原野上吹着风,追太阳。
春天,滚滚风尘,遍地的野花在呼呼的风中摇曳,我们在呼呼的风中狂奔。
我们爱在田野里奔跑,沿着返青的麦田的土垅,就像在绿色的海洋上奔腾。一望无际的麦田卷起绿色的波浪,忽而向东,翠色欲滴,忽而向西,云烟迷蒙。
乡下的孩子从小就知道,每一片叶子的正面和反面都拥有不同的色彩,就像小蝌蚪的妈妈是大青蛙,知了猴的童年没翅膀一样自然而然。当麦浪开始泛起明暗的光泽,起伏跌宕,我们就知道,风给我们送来请柬,邀我们共赴花的盛宴!
我们奔向田野,释放一个冬天积攒的活力,上树下河,摘花揪草,春天的灿烂千阳洒到哪儿,我们就追到哪儿!
我们在风中追太阳,我们去追野花。
田间的野花也不怕风,也爱太阳。它们没有高挑的身材,更不婀娜。它们一丛丛、一把把地开,叶丛拢着花茎,花朵靠着叶片,相互依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它们很少有肥硕美丽的大叶子,都是小小的、干瘪的,甚至是棕黄的, 它们的美都在花上,那花高傲地昂着头,兴冲冲地绽放。在麦垅边,在小路旁,在河沿上,在大树下,你去看吧,它们哪儿哪儿都是,哪儿哪儿都有,粉的 、黄的、紫的、白的,都不娇艳,也都不黯淡。粉嫩嫩的打碗花明丽,金灿灿的蒲公英热烈,小巧玲珑的紫色地衣精致,毛绒绒的刺儿头花含蓄 ,小雏菊更是淡雅 ,还有那如点点繁星的白色苋菜花 ,都是各有各的风姿。
我们的园子里也会栽花,那是妈妈和姐姐精心栽下的,是野地里没有的花,但我们不亲近它们,它们也不喜欢我们的亲近。挨一下,花瓣就会落,碰一下,茎叶就会断,我们只是远远地看看它们,我们还是爱去风声呼呼的原野采我们的花。
没有人叮嘱我们爱护花草,我们采花采得随心所欲,专心致志:编花环,编花篮, 串花辫,尝花芯,任意采,任意爱,我们把花儿的眉和眼都记在心里,永远不忘。
我们是爱这些花的,就像爱自己的胳膊和腿一样,但我们不娇气它们,就像不娇气自己的胳膊和腿一样。
那么,这些在太阳下、在风中生长的野花是不是也爱我们呢,也许爱也许不爱,反正它们一代代地落地,发芽,开花,结籽……当我们长大了,离开了,变成在园子里栽花的人,它们还会有下一代的孩子,它们不缺孩子,它们不缺爱!
当年我离开村子,挥别广袤的田野时,就是这么笃定地认为。
今年春天,我终于又回故乡去赴风中花的约会,我带着小朋友们去田野里采野花,我才突然发现,这些野花并没有被一代一代地喜爱。
那些恋恋不舍地关了电视 、放下手机的孩子们,刚走进风里就缩成一团,他们也受不了扎眼的太阳。他们不知道打碗花的茎里有白色的黏黏的“牛奶”,紫色地衣的种子只要轻轻一捏就“啪”的炸开,里面有一粒粒黑色的“小米”,他们甚至不知道怎样用一口气 把蒲公英全部吹向天空!
……
这些生活在广袤原野上的孩子们的童年,没有野花;这些盛开在广袤原野上野花,没有孩子!
于是,我不禁又想起了那灿烂阳光下,吹着风的童年和野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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