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九月九

每逢重阳母亲又老一岁，九月初九是母亲的生日，今年她68岁。姐说去镇上把父母接出来上馆子吃一顿，即省心又省事还能让两老餐后多逛逛。电话打过去，母亲就反对，她勤俭持家一辈子见不得奢侈，即便只是一顿饭，她也觉得够铺装。母亲在电话里嘱咐两个女儿全部回家吃饭，后来又想想不妥，小女儿身体不适不易舟车劳顿，于是又回个电话给小女儿，说：你别来了，妈煮好后把饭菜打包带过来，我们一起陪你吃。才五分钟的时间，地点就从城里的饭馆变到老镇上的娘家再转到城郊的我家，很明显能拍板拿主意的只有我母亲，她一直是我家的主心骨，主持大局的那位，虽然人不高腰不细声音又不低，但她骨子里却时常透着份执着和坚强，还有很多人做不到的豁达。

小宝对这个外婆了解不多，以至于在写作文时外婆很难出现在她的文字里，有时候他很羡慕小图，小图那篇写外公的作文被评为范文供全年级学习，小宝说，人家外公多厉害，老昆中的毕业生，还有一手好手艺。外婆虽然也有一手，但只停留在那碗红烧肉上，每次外婆要来，我就知道我家今天吃红烧肉。除了红烧肉，你就不知道外婆还有好几手，比红烧肉更好吃的是你外婆下的清汤面。除了厨艺，你外婆是我们全家唯一一个读过书、拿过枪、扛过锄头、当过官，会打算盘会记账，织过毛衣扎过鞋底，既能看好两个孩子还能照顾好三亩地的那个无所不能的女人。随便说上几点就能分分钟把很多人比下去，这就是你外婆，我的母亲。不错，你外婆现在老眼昏花，喜欢唠叨，不愿出门，不爱运动，管不住饮食，还有一身的病，有时我也怀疑她不中用了，甚至也被人认为“你都这么说你妈了……”，其实这错误的想法只是偶尔出现在我抽风没吃药的情况下。我深信，我无比爱我母亲，我爱她。子非鱼，焉知鱼之乐。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自己，在母亲慢慢变得糊涂慢慢像个孩子时，我的爱也越来越深刻。人至中年，对父母我们通常只报欢喜不报忧，很多意外发生，第一个要隐瞒的就是父母，特别是母亲，她心思慎密，一点风吹草动就能猜出个大概来，然后心有余力不足，操心加担心，最后老毛病都跑出来找她了。就像我这次住院开刀，母亲起先是不知道病情的，后来因为情况严重要开刀，而且医院医生都已联系好，我们才敢向母亲通报了一些。自母亲知道情况后，三天两头坐公交往我家里跑，天天电话催我赶紧去手术不能耽搁，怎么解释怎么安慰都没用，整天胡思乱想，直至看见我从手术室里安全的出来才放宽了心。母亲有着严重的晕车症，但她坚持要到上海医院来陪我做手术，那是她在女儿、亲朋面前的家庭价值，谁也替代不了。所以无论什么事，最后我们都会告诉她，因为她是母亲。然而好景到不了一天，她还是没撑住，戴着眼镜都没能看好点滴，躺下就说腿抽筋，晾衣服需要人帮忙，吃药还要人提醒，睡觉比病人还早，人不服老真不行，幸好母亲识大局明事理，配合着主动放弃阵地下了线，但她心里有疙瘩，觉得事情没做好子女嫌弃她，带着不舍和不满，母亲打出租车一路颠簸呕吐到家。第二天一早，她心里就只有我了，那就是母亲。

关于母亲，我有很多是无法忘记的。她怀我时，国家正好在搞计划生育，为了保全我，她断然辞掉了妇女主任职务；家里盖楼房时，父亲突发疾病，而我们还在读书，她一人撑住了场面熬了过去；她辗转去过化工厂、漂染厂，都在生产一线，除了环境差还要上三班倒，黑夜里她风雨无阻毫无怨言，我们时常能在睡梦中听到她落锁上班去的声音，第二天回来，她会把单位里仅发的一包方便面留给我们吃；我读高中后，她中班回来就会先去厨房下两碗清汤面，那面不油腻，咸淡适中，有劲道，其中一碗加鸡蛋的始终是我的。她也从不逼迫我们做选择，多半会成全我们自己的心意，婚姻也是如此。

母亲向来就是家里的大当家，有时会被我们戏称为皇太后老佛爷，只要她决定的事谁也改不了，然君老儿臣也在老，我们几次接她去城里一块住，她都不乐意，或许距离产生美，她现在窝在老宅与父亲拌个嘴，和我们生个气，找邻居打打牌跳跳舞，做做家务，说明她身体健康，只要继续保持，至少可以再活个三十年。今天是母亲大人生日，在此，我祝母亲身体健康，笑口常开，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文/十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