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金秋 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几位校领导走出小学部二楼西端政务会议室,只有熊主任停住脚步,他稍侧了身迎着阳光站在走廊上。脑子里还在回响校长说他的最后那句话:“今天是开学第二天,我提醒你,防疫与学校安全方面还有什么问题,你要及时发现及时处理。你是年轻的老后勤主任了,不得再有差错。”
熊主任,年过三十五岁,湖北襄阳人,高大魁梧,阳光映衬更添英俊。他习惯性地撇了撇嘴,然后咬住下唇。想着自己从三月初到四月底,为防疫工作准备了近两个月。从物资采备,到防疫实施方案,再到各省人员追踪,几千师生的学校面面俱到,着实辛苦。却在五月初即将开学前上级部门组织的工作检查中,从疫区回校人员申报表上查出问题。学校负责人被问责,下令开学前查证,照章落实。心中有些许无奈,他又用力咬了咬嘴唇,想去后勤车队找老朋友聊聊话。便顺着楼梯下到一楼。
出教学楼底层敞厅往教学往后百步之地,便是与教学楼平行的网络控制室,卫生室。径直走进车队值班室。门开着,两张简易办公桌旁和沙发椅上都没人。他扭头看了一眼值日牌,“这个老梁,不应该不来值班。”正想着才一转身准备走,老梁低着头,晃悠着膀子进来了。老梁只与熊主任眼光闪电般对视了一下,眼睛便又游离地顾盼左右。
“去哪里了?”熊主任轻声问。
老梁一字一顿地回道:“气习舍哪抱因(去宿舍拿包烟),有妹有醒么戏(又没有什么事)。”老梁在想主任来是不是有什么事?所以,简短的两句话后,老梁还站在那里没挪动一寸,双手垂着,头也几乎没抬,象个等着挨训的小学生。
熊主任微笑着朝他点下头。
这老梁广西贺州人,五十多岁,在学校做了十年的司机。他理着寸发,一双搭拉眼,两腮赘肉下垂。经常眼睛盯着一个地方一动不动坐着。如果把头发蓄长点,活像非洲原野上卧着打盹的雄狮子。
熊主任往门外走,与老梁侧身而过。出门往左走廊尽头拐过东山墙再往房后,便是依着一座小山而建的后勤宿舍。也是东西一溜长走廊,熊主任走了一载儿,门都掩着。
听得眼前这房间有播放电视声响。“咚――!咚――!”敲了门,门应声开了。“哦!熊‘菊印’哪!”出现的是老王,粗短脖子,木墩身材,用湖南郴州普通话打招呼。同时稍稍躬身往后退迎主任进屋,双手略微挪动了一下办公桌前的靠背椅。“来来来,‘菊印’请坐。”
熊主任移步进屋,张望了下房间。“老王,还是收拾的这么干净,屋里用了什么,这么香!”说话时打量了老王,蓝底撒花短袖上衣,冰丝米色裤子,黑皮鞋。最后定睛在老王有点特别的脸上,因问道:“脸上那么多白点是什么?”老王迎着笑脸拉着腔调道:“嘿嘿!我的医生朋友帮我点的药,启黑痣的。”
边说边忙招呼主任:“没什么,‘菊印’快请坐。”老王看着熊主任慢慢坐下,忙搬一张靠椅过来。还未坐定就凑到熊主任脸前说:“‘菊印’,我那天开商务车送你爱人去市一小接你宝贝女儿!回来时你爱人说去超市买点东西。到了超市停好车我迎你爱人下车,问她要不要我一起帮忙,她说谢谢不用。你宝贝女儿好乖,说等会给爷爷买饮料。我在车上等,看她们出来,我开了车门让她们提东西上了车。坐好后我又关门准备走时,朝后排看看,我说坐好了,你宝贝女儿把排装AD钙奶掰下一瓶递给我。真的好漂亮好乖的宝贝女儿……”
熊主任看了一眼正神色飞扬的老王,截断他的话说:“我老婆说了,那天在校园你遇见她正准备去接女儿,你非要开商务车载她去。”老王还保留着原来的表情和姿势,看着熊主任。这时熊主任才把脸扭向老王说:“我老婆会开车,我又有车,以后别用公家车送她办私人事。”
“应该的啦!你天天那么忙,我开车载她们更安全,你放心啦‘菊印’。”
“其它人都在宿舍吧?”熊主任有意转了话题问。
“我们五个人只有老张带新来的那个年轻师傅出去了,其它人都在。”老王接着又说,“他们出去你大‘菊印’应该知道的啦!”
老王用手弹了弹衣襟上的一根头发,正襟危坐,用异样的腔调说:“他们搞什么鬼我就不知道咯!”
“副校长他们一起出去的。”熊主任正色跟老王说,“王师傅以后可不能再从外边带女人来你宿舍,影响很不好。手机上不要老保留些不三不四的人,发些不着调的内容。”说着又正视着老王,“都多大岁数了!刚才你在说我女儿管你叫爷爷,你得象个爷爷的样儿,这是学校!”
“好多人叫我老头子,什么称呼都没有哎!”老王说着把脸扭向一边。
“所以,不光注意外表形象,更重要的是个人修养。”熊主任觉着是不是话讲的太多了,便收住话头,半开玩笑说:“听说你网聊的人很多?”
老王似乎也放松了些,道:“朋友也不算多,两个手机上三个微信,一共只有四五百人。”
“那微信群呢?”
“一个手机上有四十多个群,另一个手机上少一些,有二十几个群。”老王回答着,又忙解释,“都是他们加的我。”见熊主任一直看着他,老王思考着还想解释,只稍顿了一下又道:“我朋友也有好多是男的,是老板。”
熊主任摇了摇头没再接老王的话。
老王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又从柜子里拿出一瓶饮料往熊主任手上递,熊主任用手背轻轻挡了一下,站起身往门外走。老王悻悻地收回手把饮料放到桌上,在想,主任是不是专门来找我谈话?便紧跟着主任出宿舍门,仍留意着熊主任的表情。
熊主任准备离开,才迈步听到有脚步声,便寻声看去。
走廊尽头厕所那边走过来一个人。只见那人浑身只穿一件大三角内裤,退了色又没洗净的那种红内裤,裤裆在腿丫间吊半截。行走时双手拇指插到裤腰处,一会提一下,一会又滑转一下。脚穿拖鞋,双腿行走有小幅度跳跃,但双脚又似乎抬不起来,鞋底与水泥地面摩擦,只听到踢踢踏踏声响。走路脸东张西望,嘴里说些三岁小孩口语不清的话。一双黑洞洞的眼,一付皮包骨的脸。
这是老李,广东河源人,说老也就四十多点。走近时咧开嘴:“是熊主任。”大致听着是这样说。
“你怎么还穿成这样?我都看见你很多回了。学校是公共场所,况且有女老师和女学生,这样不规矩不行。”熊主任知道老李是另一位主任介绍来的,据了解是亲戚。象老李这样自己几乎没派过他车,在这学校差不多算是闲人。
说话间,不知道老李要干什么,在檐廊下踢踏往回走了一截,转过身一会又踢踏走过来,嘴里还在叼叨。
老王想着平时十分讨厌老李,便小声道:“这还算好的,有时候他只穿条内裤坐在地上,双腿伸到路上,大多数时间就是这样走来走去,还喜欢贼头贼脑扒门窗缝看,有时还会怪模怪样的鬼叫几声。”
这时,熊主任有了急切想见到老张的心情。走出后勤宿舍夹道,往右,穿过大饭堂前的大阳棚,在厨房门口又转左,经直在林荫道中又下个长坡,来到中学部教学楼。莫名地他走的很快。
扫眼校园,寻了停车棚,又朝中学部楼上教室看。
打听办公室老师才知道,老张在二楼教室上阅读课。熊主任脚步没那么急了,他悄声来到二楼,走到老张上课的教室外停了下来。
听里边讲课。
“我们还记得上学期欣赏过《水调歌头 暮春吟》那首词吗?昨天有位同学交来一篇‘暮春寄语’,写的很好,我在这里读一下,与同学们共赏。
‘桃花有开有落,流云时舒时卷,惠风乍起,春意阑珊。四月芳菲随东流之水而远逝,五月和煦伴南来暖风而光临。没有谁能抓住暮春的尾巴,也没有谁能阻止朱明的脚步。
‘梁燕育子,欣喜夏天的节候;苑蝶戏蕊,感恩造物的赏赐。昨夜风柔梳翠叶,今朝雨细润红妆。牡丹吹粉,芍药弄香。水得闲情,山多画意。闺阁楼前,竹荫满地。小园窗外,花影半帘。’……”
突然,下课铃响了。
老张安排道:“这样啊!让刘欣同学把这篇文章抄在黑版上,不长。同学们可以把它看完或抄下来,我们下节课再接着赏析。好!同学们!下课!”
熊主任先迈步朝楼梯口走,老张夹在学生中出了教室门也朝楼道走,看到熊主任背影,便紧走了几步想追上,偏见着熊主任也加快脚步。
老张眼追着熊主任背影,见他进了一楼综合办公室。索性放慢了速度,踱着步,大洋洋地走了进来。
“有的人怕是在搞什么鬼,心术不正呐!”老张故意拿着腔说话,并朝着坐在沙发里的女教导主任挤了挤眼。女教导主任领会了也挤兑道:“是啊!有的人被校长往死了拍,还现不了原形。”“那就看他经得住孙大圣的金箍棒不!”我继续调侃。“只怕金箍棒抡起他就跪地求饶了。”女教导主任紧密配合,并做出伸舌头的鬼脸。熊主任都看在眼里,哪还忍得住,已被逗笑了,说:“你们双簧演的不错。”
说完,熊主任收了笑脸,走到老张身边。先冷不防捅了一下老张的腰,随后搂着胳膊往外走,边走边说道:“走,去见见新来的师傅,说说话。”老张接过话道:“那不掉了你大主任的架子,叫一声他不就来了。”熊主任说:“走吧!到你宿舍里不是更好。”
老张,山东聊城人,五十多岁的瘦高个老头,后勤车队长,熊主任属下。因忙着招一位年轻司机,直到开学先天晚上才到校。
进到老张宿舍坐定,熊主任嬉笑着先道:“大哥,喝点什么安安神。”“我这有茶叶,有咖啡,提神的。”老张说着又提高了声调,“熊大主任,不叫叔叔便罢,别跟我称兄道弟,我当兵那年你才学会走路。”说着凑近熊主任,“新来的师傅才跟你年龄相当。”熊主任拿到速溶咖啡,又想起要烧水,手里忙着回老张道:“兄弟岂能只是以年龄来定义,要好的朋友才是真正的兄弟。”
老张找到杯子,又去水笼头仔细洗净擦干,给熊主任递过杯子。扫了眼熊主任,说:“别给我定义,扯你那逻辑。”说罢转了话题,“我跟你说啊,这新来的师傅,我原部队首长带出来的兵,年轻帅气,有文化有素质,培养培养以后会是你的好帮手。他出去还没回来,等你见到准会说‘精干’。”
熊主任用信任的眼光与老张对视了一下,表情认真地说:“我还是想能长期跟你在一起,你的阅历,思想,见解,对我工作都有很好的指导。”熊主任取过烧开的水,冲了两杯咖啡,递给老张一杯,若有所思地说,“学校两辆校车每周接送住校生,三辆公务车每日保障校务,全凭你的安排。把住安全这道关,理顺服务这条线,我感激有你,我的路才走的顺。”
熊主任端起咖啡杯,示意老张喝。感慨道:“老张,上学期请的湖北黄冈那个年轻司机,不是你发现的早,用计策把他弄走,一旦出事,那可是麻烦大了!我们都不一定还能坐在这儿!”想起那档子事,熊主任仍然心有余悸。
趁热喝了几口咖啡,熊主任又神秘地问老张:“你真没看到他吸毒的样子?”
老张放下咖啡杯,屁股往后挪了挪靠牢身子,语气沉重地说:“这种地方,跟这种人,我能真看到他吸毒,那其实真不是一件好事。我说这话你想过没有?”老张看着熊主任,“我第一次闻到那奇特的香味,看到他门窗紧闭,联想那人不蓄发,独来独往,精神和情绪怪异等举止,我进行了综合分析,估计他在吸毒。这种危险人物,必须及时确认,用最好的稳妥的对策清除他,也才能保全你我。”
“是啊!一旦他露馅或出了问题,学校,你我都是脱不了责任。我知道,如果正面揭露他,会激怒他,或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来。”熊主任插话道。
“之后,我又多次闻到那种味到。通过其它人,又核实在公安局组织的全市学校司机吸食毒品检测过程中替他提供尿液的人。”老张继续回忆,“那次我召集车队几个人开会,让熊主任你到场故意说公安局可能近期进校进行吸食毒品检测,是敲山震虎,果然他自己溜啦!这是比较有效又周全的办法。”
也不可能让他随便溜,同时又立即把这位吸毒赤的情况报告公安机关,第二天从出租屋就送进了拘留所。
那件事的处理,既不惊动太大,悄悄地顾全了相关人员,又达到目的。熊主任打心眼里佩服老张对事情的分析,利害的权衡,佩服最后的处理结果。
熊主任又想到老李这个人也是一个麻烦事,据说老李是得的是精神病,便又与老张商量,去医院检查核实,万一不适应这份工作就劝他辞职。车队的事要安顿,还好,有老张,得要严管。但老张透露计划回老家了。还有厨房,那个本地厨房大师傅,厨艺太差,作风也不检点。又有两个好事的的阿姨,还得费把劲理顺,熊主任觉得有点头疼。
老张边听边注视着这位主任,一个正直,勤奋,谦虚,也多才的好兄弟,他自己心生怜惜。他十分清楚熊主任的心思,用几分鼓励又几分安慰的话语一一作答,最后对熊主任说:“事情,一步一步来,一件一件做,都将会妥帖。”
一对忘年之交的“兄弟”,四目相望,传递的都是友谊与情感。
熊主任和老张面临着诸多的问题和挑战,他们将如何继续应对,如何让学校的后勤工作更加顺畅有序,如何处理好那些复杂的人际关系和棘手的情况,都留给了读者去想象和思考。未来的路还很长,他们将在这充满挑战的校园后勤舞台上继续书写属于他们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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