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无家可归
橙子很晚才回来，将近下半夜1点。恩心一直没睡着，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听到门厅里开灯、踢高跟鞋的声音，就连忙摸黑起床来，其实她是想把今天买的另一个青团拿给橙子吃，她在江浙四年了，不知道有没有吃过这种糕点。
却看到橙子烂醉如泥的样子，前面头发没拨好，像面条一样挂着，一身酒精发酵的味道，恩心赶忙扶她进屋坐上沙发。
“不行不行。”橙子几次捂着嘴巴起身欲走，又瘫坐回沙发上。
“我要吐啊，吐不出来，怎么办。”橙子抱着马桶坐在地上，一直干呕，难受得就要哭出来。
“干嘛喝这么多啊，什么饭局。”
“陪客户啊，从台州来的客户。”橙子死死掐着自己喉咙。
恩心看得心疼，用手帮她撩起头发边拍她催吐。
“那些大老爷们儿，你知道，没一个好东西。饭桌上我们领导一直给我使眼色，要我喝酒，他来谈开户入金。”
“你知道吗？”橙子眉飞色舞地比划，食指空中扬扬地挥着，“啤酒不行，来白的，打一圈，来来来，台州人能喝，你知道哇。”
恩心把吐了半天的橙子搀扶回沙发，自己去门厅里的小灶台，被橙子一把拉下来抱住。
“宝贝，我什么都不要喝，我就想跟你聊聊天。”
“你知道，我现在在我们公司，有多少保证金吗？你说那个老梅，有6亿，我告诉你，今天饭桌上还谈起他了，他就是个骗子，骗年轻女孩上床，傻丫头你被他骗啦！他就是个小混混，老婆怀孕的时候在外面乱搞，招待客户逛夜总会，点小姐，客户一人一个，他们好意思不入金？还抢生意，把他们公司青岛营业部的客户偷偷挖到北京营业部，你知道吗？这人！”
橙子滔滔不绝地说，恩心沉重地侧耳听。她不敢太听真切，太往心里去。
“我有2亿的保证金，在我们公司放着，所以我不去上班，就算没毕业，他们也不敢拿我怎么样。这房子，虽不怎么富丽堂皇，但是公司帮我租的。”
“恩心，你知道我是怎么做到这些的吗？这些事儿，你太单纯，我没跟你讲。我刚来上海做客户的时候，跑去河北拜访人家，那是农村地儿，我们在那客户家楼下的小卖部买到假酒了，我那时傻，别人都不喝，就我一个人猛灌自己，和你昨天一样傻。只不过我遇到好人，成叔正派，照顾我。从那次喝到假酒，把胃喝坏了，所以现在吃一点东西都要吐。”
“成叔知道这事儿以后，二话没说，先派人来上海开期货账户，打了500万到这个户，他的意思是先支持我在上海稳住了再说。一个小姑娘，在上海做业务，无依无靠，能靠什么？所以我是幸运，我就这样在上海站住了。”
恩心从不知道好朋友的这些故事，她想到自己还在家里打发着大四空闲的生活时，和小男生玩着不清不楚的暧昧游戏的时候，橙子一个人在上海经历着怎样的奋斗。
“我真担心你，恩心。你知道，做客户不是睁着大眼睛问别人‘请告诉我怎么做业务’。你那是在求人，我从来不求人。当你有求于人的时候，你就比别人低了。他本来没什么想法，也想要从你身上索取点什么了。”
“我不是怪你，梅朝元的事情，我记在心里，总有一天我得向他讨回来。”橙子说着无比清醒有逻辑的话，恩心猜她只是心里憋屈，让酒精浇一浇。
“宝贝，你知道，我在上海的时候也不多了，不能保护你。我可能要走了。”
恩心一惊：“你去哪？”
“可能去南京，到那边工作。那边有几个大客户，公司派我去维护。”
“什么时候？”
“这个月初。”
“这不已经是月初了吗？”恩心算算，今天是4月2日，噢，来上海，都20天了。
“恩，之前只是谈条件，现在已经基本确定了。”
这消息来得突然，恩心一时傻住。
“这房子是现在的公司帮我租的，我走了，这里基本也不能住了，你得另找房子”
“我什么时候搬呢？”
“可能在明天，我就找中介来看房子，帮我转租。”
“那我怎么办……”
别傻着，想办法，自己独立一点，好吗？”橙子像是完全清醒了，恩心却陷入了昏迷一样的恐惧——眼前一黑，迷茫地担心自己会往哪里倒下，和昏迷一样的精神状态。
恩心有一点恨橙子的成熟了，在心里想：明明什么事情都确定好了，说话却懂得留有余地，“可能去杭州”、“可能明天”，都是确定的！这样的成熟、精干、圆滑、周全、会说话的人！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