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前一天,体温一度飙升到38.4,我在睡梦中幻想着一下飞机就病痛痊愈,虽说未能完全实现,好在深圳尚且适宜的温度,似乎还是压制住了感冒的进一步加剧。
一霎时由冬入春,大约就是这样的体验。
上海早已万物萧条,深圳却还是春色满城的样子。
这种春色自然不需要费力找寻,地铁站,公交站,街道两旁,甚至天桥,随处可见茂盛的花花草草或参天绿树。
好友腾飞说,当年一到深圳,看到满城的花红柳绿,就被迷住了,于是便留了下来。
上海的绿化做得也很好,但和深圳仍旧有很大的区别。
不同之处大约在于,上海的一切自然风景都在城区的规划下隐隐有一些规整,以便美化市容又不喧宾夺主。
而深圳则不然,它城市里的绿色总是带着一股天然的“野味儿”。仿佛一切树木花草都是野蛮生长的状态,它们张扬着,摇摆着,飞舞着,并不准备只作为观赏物,而是早已理所当然地把自己看做那寸土地的主人。
作为深圳文青聚集地的华侨城创意产业园,也同样有着这样的气质。
废旧厂房改造出的产业园,开满了富有创意的小店铺和餐馆,道路和墙壁之间涌出的茂盛浓烈无法忽视的绿,却总是莫名地让我的情绪在精致与野性中来回转换。
这就像我们在一家艺术品店铺看到的雕塑马头和胖天使,雕塑的纹路极其细腻,但呈现出的意象却又是洒脱随性的,这种矛盾感完美地融合在一起,让人无法转移视线。
很久以前在某个论坛里看小说,有个情节特地提到了“红树林公园”。
后来时日长久,故事的情节早已模糊不清,我却始终对“红树林”有着向往,甚至在得知红树林的树并不是红色之时,还颇有些失望。
公园一边是宽阔的草坪,可以供人野餐休憩,一边靠近海岸,对面望过去就是香港。
下午的日头还有些烈,我站在一棵树旁等朋友归来,忽然路过的一位阿姨指着树干的一个角落道:那是什么?是蛇么?
我心中一凛,但还是鼓起勇气探头去望,仔细辨认了好久,才发觉眼前竟是一只完全与枝干融为一体的生物,记忆里残留的生物学知识告诉我,那是变色龙。
我兴奋不已,想要拍下来,它却似乎能够感受到我的意图,努力地将身子掩进叶丛之中。
因为感冒的影响,我的嗓子还有些涩痛,因此在第二日是否要去东西冲穿越的问题上,着实纠结了许久。茉茉曾经在听到我的规划时说:大老远跑过来爬石头,太不值了。
所谓东西冲,是位于大鹏新区的一处海岸连线,从东冲通向西冲,沿途的路径是由巨型岩石与间歇性的山丘组成。
当地政府应是有意保留这一原始风貌,因此只是在沿途险要位置设置一些坚固的锁链和警示牌,便于游人自行穿越。
坐市区公交到达东西冲附近的南澳街道办已是正午,这样的时间,对于一个缺乏锻炼的上班族而言,其实已经并不适合再去东冲穿越了。
直接到达西冲沙滩之后,腾飞却忽然找人咨询坐海上快艇,将我们放到穿越线一半的位置。
我自然很是兴奋,虽说早已预知到自己大约会累到虚脱,但人有时就是这么奇怪,面对挑战,担忧的同时,又总是控制不住地雀跃。

爬石头并不是什么享受的活计,那些散落在海岸的巨石,奇形怪状,高低不平,踩上去总是担心自己会一脚歪下去,因此我总是死死地盯着脚下的石头,完全来不及探查前方。
但我心里其实明白,那一脚一脚踏过去的石头都很坚固,真正熟练的人,大约是可以随意一扫,就轻松踏过的。
这一路考验的其实并不是简单的体力,更多的是判断力和勇气。
巨石滩每隔一段都会有一座山丘阻隔,高度不算很高,但大多有些陡峭,时常需要借助旁边凸起的岩石和绳索,手脚并用。
2017年的最后一天,我听到山顶几个陌生的姑娘,开心地高唱《大河向东流》,山下的男孩子们,也笑闹着热情回应;
看到太阳光透过云层洒在平静的海面,碎金一般迷人;
目睹巨石从东向西一路变为小,直至研磨成沙;
与潮汐上涨的海浪擦肩,被海潮挡住了归途。
坐在西冲沙滩上,夕阳一眨眼就消失在了远山之后,我跳起来懊恼没来得及捕捉完美的落日图像,但下一瞬又觉得,最好的风景早已在我心中了。
回头再想:大老远跑去爬石头,究竟值不值呢?
这个问题,恐怕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答案。
我想,自己的身体里大约也是有着一种“野性”,它潜藏在深处,包裹的久了,就忍不住想要探出头来望一望。
据同行的“地质专家”介绍,这样的石头,是由于海底火山喷发而形成的,名为“火山岩”
第三日去位于深圳市民中心对面莲花山公园,这里占地面积很大,山不算高,但在山顶可以俯瞰深圳市全貌。
顶峰有个巨大的花坛,中间竖立着邓小平的石像,摆出迈步的姿势。
我小时候第一次听说深圳这个名字,就是源于当年的经济特区,这座城市,是应该感谢他的。
山脚有一条河,河上许多游人乘船嬉戏,偶尔还有飞翔的白鸟路过,目的精准地衔走水中游鱼。
我在河岸边,第一次看到叶子不是绿色的树,觉得似乎有这样的对比才更好看些。
回到上海的第二日清晨,我望着路旁斑驳的树干上零星挂着的黄叶,忽然意识到萧瑟之美是再多的繁茂也无法替代的。
我想起那日在莲花山,腾飞说深圳有一点让他不适的地方,就是几乎看不到老年人的痕迹。
我随意四顾,发觉确实如此,就算零零散散出现的老年面孔,也往往是跟随着前面的儿女,显然只是作为过客,而非是长久居住在这座城市里的主人。
世人都爱红花绿叶,春夏盛景,可如果没有了枯枝败叶和秋冬萧索的存在,会不会总还是有些寂寞呢?
四时变幻,生老病死,其实根本不存在谁来衬托谁,因为每一种形态,都有它存在的独特意义和价值。
见证过全部的我们,自然明白,永恒的旺盛,有时候也是一种缺憾。
2018.0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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