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贵阳终于在国庆假期前,跟我说起了最近的心思。
他换了个部门上班,假期结束就要去报到。
那个部门在郊区,离家二十公里,是没办法每天回家了。
我虽然早有迎接意外的准备,但是没想到他会这般打算,更想不到,他这是要把整个家扔给我了。
我在这座城市上的师范大学,因为喜欢这里的山水,又被实习学校也是现在的工作单位肯定,就留在了本市。后来,有本地同学陈思思介绍我和李贵阳认识,李贵阳大我四岁,本地乡村人,在一家国有科研单位上班。开始我见到他不爱说话,整个人看起来严肃而无趣,觉得不理想。但是,即便我对他冷漠,一开始就拒绝,他却很执着地陪我,该出现的时间都出现,时间长了,让我在这异乡忽生一种温暖。因为我老家离此地一千公里,父母又在我读中学时离异,我随母亲和继父生活,总有寄人篱下之感,等到了工作,总想着能有个有爱的家庭,后来,陈思思劝我,李贵阳还是可靠的,女孩子一人在外,还是有个关心的人,早点结婚比较好。
我默认了,终于在工作的第五年,跟李贵阳结婚,并很快就有了李乐;六年之后,母爱泛滥的我,又生了女儿悠悠。
烦恼基本上是在悠悠出生后出现的。
首先婆婆带乐乐,因为是独生儿子的儿子,特别上心,带得认真,对乐乐有求必应,宝贝得不得了。等到了带悠悠,想是年纪大起来,力不从心,常常在我面前抱怨太累。
其实婆婆六十未满,我只好哄着她,尽量维持家庭正常秩序。
其次是李贵阳对管教乐乐缺乏耐心。乐乐小时候可爱,长大上学了调皮,常常跟同学打架,伤人颜值他最拿手。李贵阳生气,痛骂,是家常便饭,最后总是叫我去找人家长赔礼道歉。家里鸡飞狗跳,真是一言难尽。
再次,乐乐调皮捣蛋就罢了,成绩还一般般,都快毕业了,还混不进张老师眼里的优秀生群。这让李贵阳这个昔日学霸大为光火,也添了我的隐忧。
最后,磕磕绊绊把两兄妹带到了现在,我和李贵阳却越来越无话可说。
还不算日常里的各种鸡毛蒜皮。
我知道李贵阳近年来的心里之痛,常年忙得不着家,人也正派,办事效率也高,但是,每次的提拔就是没有他。眼看着年纪比他年轻的,从之前殷勤的实习生,变成了他的上司,他仍旧在原职位上,尽管我多次劝说他不要紧,一家人在一起开心最重要,虽然李贵阳也能听一些,可明显,他心底还是不开心。
我有时怀疑他把这种不愉快,转嫁到了儿子头上。有时候骂儿子的各种用词,真让我怀疑我穿越了时代,那种我们幼时听乡村野夫骂人的各种字眼(当然,脏字是没有)、诅咒,常常出现在他的嘴边。
我们分工,工作外他带大的,我带小的。但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蹦出那些浅薄言论,每每刷新我对他的认知。
原来,对一个男人的认知,是要看他如何管教自己孩子才能彻底的。
我对他很失望,虽然也会各种劝说他,但这时候我才发现,其实他是顽固的,有点不可救药。
乐乐也很奇怪,按说情商不差,但爸爸每次因为他任务完不成骂他,他就跟没事儿一样,该干嘛干嘛,叫爸爸还是叫得很欢。
让裂痕明显越来越深的是那件事情。
乐乐从幼儿园小班时一直学习画画。开始在家附近的一家兴趣班学,后来转到了市中心的一家大型培训机构,每周六去一次。开始,李贵阳还热心送送,可是乐乐周六晚上,还是不能完成家庭作业,并且画画水平越来越一般,这可把李贵阳气得冒油,各种不堪之言又滔滔不绝,之后,他“哼”一声,自己躲去办公室,剩下我们母子为难。
我不得不自己匆匆送乐乐去。打的,遇上堵车,要在路边等很久,看着李乐在风中冻得发红的脸,我总是对他笑笑,李乐望见我,也憨厚地笑笑。
八点多,课程结束了,我从等候室出来,笑着对乐乐说,唉,你老妈手机都看不下去了。乐乐说,好哦,下次换你进去学画画,我在这里玩手机等好了,放心,等多久我都不会累的。
我哈哈大笑,拍着他的肩膀,我们母子穿街走巷,听乐乐一路高谈阔论,我顺带瞟下夜市的风景,再乘坐公交车回家。
我们下了车,往家走的时候,总能看见李贵阳的同事老周,带着他的念六年级的学霸儿子,边走边聊天。
人家在陪儿子谈心呢。我感叹,学霸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啊。
听见李贵阳九点多开门的声音,听见他闷声不响洗漱的声音,听见他一言不发回房间睡觉的声音,……
我在心底瘪瘪嘴,继续跟孩子们看书。
如果我不对他先说话,他是不会主动先讲话的。
如此的事件次数多了,我就跟他说,以后叫乐乐放学后去我们学校好了,我们在学校吃完晚饭,再回家。这样他们奶奶烧饭也简单一点,孩子做完作业回家,也能早点休息。
李贵阳没有应我的话,我知道,这表示他默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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