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是什么?
仁慈是什么?
智慧是什么?
善良是什么?
公平是什么?
小小的他坐在椅上,和舅舅捧着一样的课本。凯尼把词一个个读出来,利威尔瞪大眼睛盯着这些词,好像要把它们一个个用力记住。读到「公平」一词时,他抢先打断了凯尼的声音。
“这个我会,它是轰平!”
“不对,是「公平」。你看,公,平。”凯尼捏过他的指头指着这两个字,一字一顿纠正外甥的发音。
“公平是什么意思?”
“就是平等地对待每一个人。”
“那,公平的对立词是什么?”
“……”
这居然把一个中文系出身的大学生难住了。
他不是不知道对立词是什么,而是不知道该怎么和孩子解释他才听明白。
“大概就是不公平。”
“不公平是不好的对吗?”
“是啊。”
“那它凭什么还能比「公平」多一个字?”
凯尼想想,回答“其实它也可以被称作「不公」。”
“那「公平」就只能有一个称呼了吗?”利威尔不开心地皱起眉头,像是在为什么东西忿忿不平“凭什么「不公平」称呼比它多……”
“好了好了,现在快刷牙洗脸。再不去睡明天就该起不来了。”凯尼打断他的念想,催促他赶紧去睡觉。
“可我还没搞懂它们到底是什么啊。”
凯尼要把他从椅子上拉下来,才发现他的手指紧紧攥着椅角不肯撒手,一定要问个明白。
“你早睡早起快点长大,长大了你就会懂了。”凯尼耐住性子。
“真的吗?”利威尔半信半疑,在凯尼笃定的点头下,终于跳下椅。
白光漏过窗帘,几丝银线影射在脸上。床上的利威尔看到帘外灯光未灭,下床把门开了条缝。他看见凯尼在翻那本厚厚的书,听他说,这是要为什么「考研」准备的。
利威尔翻上床,裹紧被子,望着得好像一掐就灭的脆弱灯光。
公平?不公平?不公?
它们都是什么东西?
它们很复杂吗?
比算数都复杂吗?
要等到长大后才懂,那一定很难学吧?
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半合上眼。
那就等长大了吧,我那时一定就懂了。
他放心地合上眼,完全陷入黑暗中。
这是他至今以来记得最清楚的一次和凯尼的对话。
稚嫩脸庞温润的轮廓,仿佛由上帝执笔细细勾勒而成。
长大了,轮廓却再也温润不起。
其实利威尔从来不喜欢这个他居住已久的城市。
亚热带海洋性气候带来的大多是恬燥的酷暑,冬天的日子短得不行。天气暴躁极端得很,没有温和的春秋,通常几场暴雨过后,冬夏就到了。
他在人群中听课,在人群中吃饭,在人群中生活,一切都离不开人与人。与这个城市的交往年复一年的频繁,对这个城市仿佛已经和它融为一体般了的熟悉。
但他知道他不属于这座物欲横流的巨大城市。这座城市白天繁华大道不属于他,这座城市夜晚万家灯火的温暖也不属于他。
他的家乡其实离这也不会远得夸张,却是完完全全不同的两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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