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望舅妈

去医院看望舅妈，晚期胃癌，从检查出到现在快一年，身体已经被手术放疗化疗折磨得不像样子，2个多月连水都不能喝。去之前想很可能是最后一次了说些什么，到了医院还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癌细胞已经转移，大家心里知道鬼门关越来越近，而当着舅妈的面，依旧在说些熬过这关就好的话，在谈论现在和接下来要用新化疗药物和方法。伤口肿痛加上化疗副作用，舅妈疼得一直在轻声哼唧，又因为口渴焦灼不已，说话语气里满是悲哀。“这命不知道能拖到几时。”。

不要说跟舅妈说说话了，我连看都不敢多看，曾经那么好强漂亮的女人，如今枯槁得像个老人，唯有眼睛还难掩过去的美丽，短短几个月像一场梦。

不可避免得想到我妈，我不相信奇迹，癌症晚期相当于一张死亡通知书，那时没条件我妈没有经历这番痛苦的治疗，病后那段日子里还有些日常鲜活的回忆，妈还在偷偷把鱼肉夹给我吃，还有午后一起睡觉的回忆，真恨自己没能把每一天每一个细节都牢牢记在脑海里。那时太小，每次妈想嘱咐我些什么，都任性得跑开，最近我时常想，最后的日子里我妈在想什么，会不会很寂寞。因为没有止疼药物妈走的很痛苦，我不止一次得听到我妈求我爸， “快弄死我吧，疼。”没有办法想象癌症的疼痛。

“就是放不下孩子”，10几年前我妈这么说，今天又听到同样的话。孩子是每个父母最大的羁绊，那除了孩子，我们自己的人生呢，我默默得想，孩子以外还有什么别的意义。

我和老公说，如果自己得了不治之症，不要隐瞒病情给我不切实际的希望，不要去医院受苦费钱，找个有条件的安宁机构，能提供很多止疼药的那种，谢绝一切拜访，只是跟自己最亲密的家人朋友一起，在有点力气的时候再去旅旅游，在风景如画的地方晒晒太阳吹吹风，依旧还能看看书做做饭过一段正常的日子，能放下过去没有遗憾。

大概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也不知道真发生了我还能不能有这样的心态，这样面对死亡的底气只有好好活过的人才会有吧。

人性很有限，即使是舅妈，我受过很多恩惠和照顾的舅妈，给人带来的痛苦也是短暂的。回归到自己的生活，依旧会为了一点鸡毛蒜皮起情绪，依然在出去玩的时候很开心，只是在偶尔一瞬间想到病房里的舅妈有一丝愧疚。那种痛苦和压力都在至亲的人肩膀上，旁人无法感同身受，还好有时间。

生的生，死的死。看着自己宝宝鲜活娇嫩的面孔，我总是想起这句话，不想只是在死亡这样的恐惧下才追问活着的意义，时间好珍贵，从医院出来太阳晒到身上，感觉一切都是馈赠，每一天都要能活出这样的感受。

了解了一家临终关怀机构，之后去了上海想找机会去学习，在陪伴病人最后的日子里不应该只有安慰，还能有更多的意义，对死亡了解得多一点是为了更好得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