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北京九年整了,习惯了它魔幻的天气,但着实没想到今年入秋后的降温速度,前一天晚上还穿短袖与广场舞大妈一色,后一天晚上就外套加身还略瑟瑟发抖。这么不吝啬的冷风来袭,仿佛眼前就看到了烤红薯飘散的热气,蒸汽四溢咕嘟咕嘟的火锅,甜腻糖葫芦欢乐的打滚儿,也越发想来一碗暖胃醇厚的家乡牌羊肉汤。
家乡在鲁西南的小县城单县,水好,青山羊更是肥美不膻,从而熬得:“色白似奶,水脂交融,质地纯净,鲜而不膻,香而不腻,烂而不黏”的单县羊肉汤。
北宋大文学家苏东坡曾有“陇馔有熊腊,秦烹惟羊羹”的诗句赞美羊肉。家乡的青山羊公母羊均有角,有须,有髯,体格小,结构匀称,又叫"狗羊"。被毛由黑白两种纤维组成,外观呈青色,黑色纤维在30 % 以下为粉青色,30~40 % 者为正青色,50% 以上为铁青色。全身有"四青一黑"特征,即背部、唇、角、蹄为青色,两前膝为黑色,故称为青山羊。
自有记忆以来,每年过年前家里备年菜,最期待的就是爸妈煮羊肉汤这个环节了。到了腊月二十四五左右的日子,老妈早起去市场仔细挑好羊肉回家,认认真真清洗干净,放入温水锅中,大火开煮,咕咕嘟嘟热热闹闹,终于沸水顶出肉中的血沫,用勺子捞撇干净,接着放入各式大料,继续煮。此时整个院子,都满是羊肉的鲜味儿。看着锅盖上冒着的白色蒸汽,心里满是期待。终于,当厨房传出老妈一声:“快来吧拆骨头啦!”时,最开心的时刻也就到了。煮好的大骨羊肉出锅,入盆,老爸老妈开始拆分,拆下来的最精华的肉和骨头,是属于给孩子们解馋的。啃骨头的乐趣很多,除了可以吃到肉,有的骨头还可以吸出来骨髓,唇齿留香,软软糯糯,真正可以称为入口即化。而连同羊肉一起买回的羊油,则会和红辣椒们一起,放在绞肉机轰隆隆搅碎,和拆下来的羊肉一起熬汤。这时熬成的汤,可以称之为羊肉汤的老汤,因为有着辣椒的红郁,也叫作红汤羊肉汤。辣味融入了汤里的滴滴油脂,渗入到每块羊肉里,开胃又解腻。待它慢慢变冷凝固,就可以放入盆中收起来,每次做饭想喝羊肉汤时敲下一块儿,放入白菜、粉条开煮,等出锅撒上香菜末儿,白菜的鲜甜可口,红薯粉条的劲道Q弹,加上香菜的点睛之笔,组成了一碗美妙的羊肉汤。喝下,整个冬天的寒冷仿佛都被它驱散,全身暖意。有时中午汤煮多了喝不完,晚上可以加上面条一起煮,平时乏味的面条仿佛也焕发一种新的生机,美味至极,呲溜就完。当家里包了饺子的时候,羊肉汤煮饺子的搭配又来了,不同种食物碰撞,相得益彰的完美。
另外一种不放红辣椒的白汤羊肉汤,汤头白如牛奶,入口醇厚,鲜味四溢,羊肉细腻至极。熬出白色羊肉汤,不加任何添加剂,据《单县古城文化》记载,熬汤的关键技艺在“熬”。料下锅后,要保持锅内沸水的振动。这振动,使脂肪分子被撞击,呈现许多小油滴分散于汤中。肉皮和汤中的胶原蛋白,在不停的振动下,其螺旋结构被破坏,形成不完全水解明胶,溶于汤中。这是一种亲水性很强的乳化剂,在汤中与磷脂共同起着乳化作用。明胶分子与磷脂分子上的非极性基因将油滴包围起来,从而阻止了油滴的吸附聚集,使汤汁成为油、水、胶三结合的分散体系。这便形成乳白色的汤汁,而且十分稳定,不会因为时间的延长而变得油水分离。所以当人们喝汤时,碗面碗底一个样,只要洒出一滴汤,便是一颗乳白的油珠。这奥秘就在于“熬”上。有朋自远方来,家乡人民通常会请去知名羊肉汤馆招待,来碗羊肉汤,配上白烙馍,再点上爆炒羊肚之类的炒菜,齐活。白烙馍入口的甜滋滋面粉味再加上羊肉汤的鲜美醇香,味蕾每一处都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甚是满足。工作后,从家返京,总会带着罐装羊肉汤赠予同事,有位同事曾经特别开心的跟我说:“我本来是不吃羊肉,受不了羊肉膻味的,但被你家的羊肉汤打败了,好喝啊!”
家乡羊肉汤的美妙味道不同于其他地方,还得益于独特的水质,弱碱性水和青山羊的组合,熬出了独一无二的滋味。这种因地制宜的奇特美味,通常会特别使人牵挂,因为在别处想而不得,得而不对味儿。离家读书工作多年,每每亲戚朋友来京,带来家乡的羊肉,但始终熬不出最熟悉的味道,原因就在于水质的不同。而每至此时,对家的思念又会多一分。此时的羊肉汤,又变成了属于家的一个特殊符号。曾经有次寒冬冷夜,和姐姐姐夫于燕郊一条街道偶然遇到一个来自家乡的羊肉汤馆子,满心欢喜进去点菜坐好,待到那口熟悉的味道入口,竟恍惚有一种回家的感觉,胃里妥帖,心情得以安慰。
西魏时,又有以羊羹直步青云的毛修之。《南史·毛修之之传》:“修之尝为羊羹,荐魏尚书,尚书以为绝味,献之大武,大悦,以为大官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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