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大洋彼岸的怀念

来自大洋彼岸的怀念

2014-10-29 07:49

大娘去世后，在姐的微信上第一次看见这篇文章，当时读了只觉得不是姐姐写的，就想当然以为是转载，昨晚听儿子说，泥泥写了一篇纪念姥姥的文章，我让他贴过来，原来就是当初我读过的这篇文章，重新以泥泥的视角来读，感觉情深意切平淡质朴而又深情款款，早上回家奔丧的路上，又给哥哥念了这篇文章，读到看西游记骂唐僧等生活细节不禁觉得有泪潸潸的感觉，“因为妈妈没有妈妈了”一句写出儿子对妈妈的怜惜与安慰，再次转载，也是纪念，纪念我那乐观幽默豁达大气的大娘。

泥泥的文字：

在时间的度量上人们通常会有敏感的判断，例如衬衣和名片这周末本该到，加湿器预计下周二到，而一个我熟悉并亲切的灵魂会在她每次春节都盘算能住多久的老家沉睡最后的六天后回归耕作过的土壤。据说她没有留下一切摸得到的东西，因为她没有，甚至是临终前的一些交待或嘱托。她只是睡着，然后仪器上的数字和图形渐渐右侧收敛到零。在此之前，只有当她女儿拿着我在美国的照片放在面前的一次，她的脸罕见地从痛苦的挣扎中舒缓出来几个秒钟。这个信息简直让我陷入了长时间的晕眩，因为妈妈没有妈妈了。

然后我就想到每天午后氧气机的噪音，半夜电视机的静电声，吃肉时总放在桌子上而不是餐巾上的骨头，和翻来覆去重复了十几年的西游记电视连续剧。原来我突然就失去了排半个小时车位只为买她爱喝的酸奶，好天气时吭哧吭哧搬轮椅然后看她推着走，总是坐着睡着但是坚持看天气预报的这个世界上最好最善良的姥姥。

姥姥认识我最铁的发小到现在的女友，她会用指甲草把全家女性的指甲染成我不知道怎么定义的红色；她在过年时把攒好的红包交给我，也在每个月把允诺舅妈的保姆费有时直接有时间接地交给我妈，说我不用钱，你们交个小孩的学费吧；她在手脚利索时做菜，做棉衣，最后这些年用报纸或宣传页折纸盒子；她把刀子用得黏黏的，把卫生纸折皱再抚平；她坐在我旁边会不断提醒我吃桌子上的水果；她起初讨厌助听器，最后接受索尼大包耳耳机；她认得所有版本的西游记，是迟重瑞他们的忠实粉丝；她说唐僧你就瞎眼吧赶孙悟空走，妖精要吃你看你怎么办；她说如果明天是个好天气那么就会有好心情，但是她连屋子都不出；她从不忘记吃药；她给我剥虾；她带我长大，在大连海边弯腰拾海带；她不识字，儿女却都追求智慧；她胖，但她嗓门特别大；她是沙龙的长期陪伴；她生养了我的妈妈；她去世了。

我不知道什么叫做陪伴，因为这些说法仅是包着有效期XX年说明书的离别了。只有这时候我极端怀念无论冬夏或者春秋在一顿high之后小心翼翼回到家门拧开钥匙看到一尊菩萨戴着顶针双手撑着身体坐在沙发上按捏遥控器寻找魑魅魍魉，对视觉刺激有反应后咧开嘴冲我笑：诶～～去哪啦？说不定如果有不靠谱的时间旅行者带我坐顺风车，我会放弃钻回自己房间，陪她坐下，听她讲我不懂的邻里故事，说不定我这次就明白了她能够传承我的信念和信仰，说不定我一生涓滴意念侥幸汇成河，然后我俩各自一端，望着大河弯弯，终于敢放胆，嬉皮笑脸。

阿弥陀佛。西行路上再无俗尘扰清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