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表演了滥竽充数的故事之后,雪仙不理我了。说丢不起那人。不知为什么,我很在乎她的态度。学习成绩也逐渐变好了。
她说我聪明,记性好,还会唱歌,而且弹弓也打得准。
有一次,我打中一只胡布喇,那个受伤的乌儿在前面飞,她跟我一起追,一直追到狼儿沟。
“天快黑了,该回去了!”她说。
我什么也没听到,依然往前追。
又过了一会儿,我听她高声喊:“二弟,快回来,狐狸都叫了!”那声音己经很远了,带着哭腔。
这下我停住了。往回走的路上,狐狸果然叫起来!
“呕一,呕一”
我不怕狐狸,怕狼。石府有个小孩叫狼咬,听说是被狼叼走了,又给追回来了。
五十年代初,我上小学的时候,就喜欢上了打弹弓。弹弓是自己做的。弹性好的橡皮条是我在北辛安集市上买的。我把蚯蚓一样粗的铁丝在火上烧红 ,做成弓,又好看,又结实。
我打得很准。为了炫耀 ,我把我的猎物一一一串麻雀掛在腰带上,招遥过市。
小槐子一见,嘲讽我说:“腰上别个死耗子,冒充打猎的。”
我用弹弓对着他:“不信你试试,我要打你左眼,不能打你右眼。”
他一转身,吓得屁滚尿流地跑了。
有一天,我捉到了一只蜻蜓,查看一下,一点伤也没有。就想用一根线把它的腿拴起来,给弟弟玩。一不小心蜻蜓从我手里飞了。眼睁睁看着它飞到河对面,在二十多米远的墙上落了下来。
我掏出弹弓,可没有圆圆的石子做子弹,就只好差里选优了,找了一块光溜溜的,扁扁的石子,装进皮兜。拉开弓一放,子弹飞出去,划了条曲线,不偏不倚,正好打在蜻蜓的脊背上了。
怎么回事?我有点看呆了:太神了!我不相信我能打得这么准。我心里激动得发抖。莫非是冥冥之中有什么神奇的力量帮了我?
为了证实这一点,我又射了十发,一百发,根本没有射中的可能。
但我不死心,接连几天重复那天的动作。最后,我灰心了:根本没有什么神奇的力量!那绝对是偶然。为它劳神 ,纯粹是瞎躭误功夫!
后来,一件事让我很受打击,也和打弹弓有关。
那个绣女般叫李文森的男孩也迷上了打弹弓。有一次竞然在我面前轻而易举地打掉了一只槐树串儿。(一种春天才到的,喜欢在槐树叶中跳来跳去的鸟)
我的心很失落,好象有什么珍贵的东西被打碎了一般。
但痛定之后,我接受了这个现实:其实打准弹弓压根就不是什么难事,着了迷,弹弓不离手,自然就打准了。
通过打弹弓,我悟出了一个道理:那些不能重复,不可掌控的东西,不论多么迷人,多么美妙,都只是一种偶然,它帮不了你什么忙。而那些对你有用的,甚至是看家本事,甭管多难,你想得到,一心去学,就一定可以学到手。
后来几十年,这些道理指导了我的行动。
小学毕业发榜那天,高井沟流着半沟泉水。没有桥,桥东的人到不了桥西。
雪仙在沟东站住。我只穿背心,短裤,跳下水游得又快又帅。
红榜贴在学校门口。大红纸特别鲜艳,字是孙老师手书的,黑的闪亮。
红榜前聚集了许多大人,孩子。何斜子一一一个三十多岁斜眼晴的二流子怪声怪气地读着:
“四年的鸡,三十只……”
我一游过岸,就听雪仙在喊:“二弟,前三名有我吗?”
只有我知道她在喊我。我故意不回她,读道“第一名,
李文森;第二名,江雪仙……”
我看她高高兴兴,一蹦一跳地跑了。到了一个高台,她站住了,朝我挥着两手,像鸽子拍打着双翅。高声喊:“二弟一一我要走了,跟爸爸到山西,山西太谷……”
我不知道山西在哪儿。我的足迹最远达到门头沟大峪。从我家骑驴到麻峪白河堤,乘渡船过永定河,再骑驴到大峪二姨姥家。之所以记得那么牢固,因为瘦驴的脊骨把我尾骨下的皮肉都硌破了,好几天走不了路。
此后,我再也没见过雪仙。我脑海里常常有一只鸽子在蓝天上自由自在的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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