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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三天后的傍晚，天上云很厚，巷子里的气氛好像也因此沉闷了许多。陌一个人在仓库门外靠着栏杆，身边少了陈，在其他人眼里自己也许会有点惨。教会自己抽烟之后，陈突然离开。
这种感觉谈不上新鲜，也不是他第一次不辞而别了，况且这次还算有说明的，算不上严格意义上的“不辞”。陌是在挤公交的时候看见手机里发过来的“先走一步。”时间是凌晨4点多，聊天记录的上一条他还在给自己出主意该怎么跟心心解释。
整个白天，陌给陈发了10多条信息，打了5通电话，没有回。
超市的打折活动还在继续，连续几天的超荷工作让陌终于在这份兼职里找到了久违的了紧绷感，身体的疲劳让陌感觉很充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自己就是需要这么一种途径来消耗掉精神和体力，自己想要回家后沾枕头就睡着，也想要在决定好说辞以前不要整晚失眠。
所以打折与自己的状态无比契合。
陌掏出第二支烟，理所当然的想到陈，说起来，他比自己抽烟的历史长太多了。
是初中三年级的某一天中午，食堂门口，陈突然说，“我们去抽烟吧。”中学校服的袖子肥的过分，完全看不到胳膊看的形状，陌还记得这幅画面，那只不锈钢饭盒像是从蓝色衣袖上直接长出来的，陈那时太瘦，像是印象里的吸毒犯。
“滚蛋，我要吃饭。”“你陪我去。我买油炸土豆给你。”
陌其实不太清楚那是不是他第一次抽烟。自己坐在操场角落的乒乓球台上吃着他付钱买的麻辣油炸土豆条，看着他蹲在一边，用力咬着的那支烟，猛吸了一口，点燃的火星如同一朵越开越盛的花，然后是一阵猛烈的咳嗽。
两支烟3块钱，跟自己手里的土豆一样价。
“你不饿吗？”“抽了烟就不饿了。”
陌记得自己当时舔着嘴唇，也不知道学校门口的小贩在佐料里加了什么，陌再没吃到过那般美味的油炸土豆了。并且陌始终觉得他一脸吃饱的样子应该是装出来的。
指间的烟灰已经不知不觉积了好长一截，在自己注目下落到地上。每次靠在这儿，陈总是习惯性的把地上散落的烟头踢到一起，让这些暗黄色的扭曲柱体在脏兮兮的地面抱成一团，每次形状各不相同，但常常让陌想到纪录片里奇怪的海底生物。
今天它们应该没有抱在一起的机会了。
02
“那个稻草头呢？”
稻草头指的是陈，如果到自己也许是光头或者秃子。
跟经理对完单子之后，货车大叔笑呵呵的出现在自己面前，递过来一支烟。大叔是这里的常客，虽然自己叫不出他的名字，但是这完全不重要。
陌接过烟：”谢谢，他今天没来。”
有时候打火机是一种交流方式，大叔满足的眯了眯眼：“咦，零工也休息的呀，真好。薄荷糖你有吗？”
“薄荷糖？”
“稻草头给我的，我跟你说，真的好。”
“薄荷糖”三个字艰难的从自己最近的烦心事里趟出一条路，陌想起来了那天的对话，时间大概在一个礼拜前。
“之后你女儿没发现你抽烟？”
“我跟你说啊，神了，之前什么口香糖、木糖醇我早试了个遍，都不行，但是这个，完全没有被发现。”他认真的点了点头。
自此大叔女儿确定要开始跟她父亲同开这辆货车，“痛并快乐”这是是大叔自己的说法，大叔很愿意有女儿一直陪着，但是致命的是她限制大叔每天抽烟的数量。
“今天你是一个人吧，来来来，多抽两根。”陌还挺喜欢跟大叔闲扯的，面对陌生人的时候自己有时能调出一种奇异的放松状态。
“没，她在的。”大叔微微摆头，“所以有你有吗？薄荷糖？”
“没有，稻草头从来没给我吃过。”
“哎、好吧，那你先给稻草头说一下，让他多给我预备点啊，”他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肩，“还有啊，我给你说，好好珍惜没人管你抽烟的日子吧。”
“没问题。”陌应着。
大叔一直把夹着烟的手伸得很长，好像这样烟味就沾不到衣服上。几分钟之后，手机连续响了三次，大叔给自己看了一眼，三个“走”。然后冲自己无奈的摆摆手，踩灭烟头转身而去。
03
两个多小时之后，陌又在装卸区看到了大叔的车，通常来说这种事情不会发生。五号通道口聚着好几个人，那边是去货品部办公室的路。
折回来的货车也不止大叔那一辆，不远处同事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抽烟，陌跟他们只有点头招呼的交情，也没好意思凑过去。
"陌，歇会儿，单子出错了，主管让咱们先别装车了。"一张熟脸，但想不起名字。
”好吧。“陌干笑了两声，装作好奇的样子四周看了一圈。
转身往外，栏杆那边没人，清净。陌刚掏出烟，就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机油混着淡香水，很特别。
“喂，借个火。”女孩伸过来的手上夹着一支烟，穿着跟大叔一样的连体工装。
之前那次大部分时候说话的都是陈，自己本就不擅长跟女孩子聊天，尤其是漂亮女孩。所以现在陌稍微有些慌，伸手摸了三次口袋才意识到火机拿在手上。
“攥那么紧干嘛啊，快点儿给我，赶时间呢。”女孩声音里带着笑。
接过火机，女孩侧身低头的样子让陌想起自己家附近常出现的那只灰色的野猫。在贪婪的吸了一大口之后，女孩终于重新看向自己。几缕头搭在脸颊上，很漂亮，带着特有的距离感。她也抽烟，也不知道大叔清不清楚。
“走走走，来不及了，人去哪儿了？”大叔声音从货车另一侧传来。
“来了，聊天呢！别催。”女孩回头应着，把手伸的很长，跟大叔的动作一模一样。装作捋头发，又吸了两口，然后笑眯眯的朝着自己做了禁声的手势。不愧是父女，陌想着。
“借一下，之后还你。”女孩轻轻摇了摇手里的火机，没等自己回答就飞快的跑走了。
货车慢慢驶出岗亭，然后加速，最后消失在转角。
看着地上的烟头，陌好像突然理解了陈为什么想要把它们都聚在一起。那天陈跟自己并肩站着，眼里看到的东西应该也差不太多，他的那句“你跟我初恋真像。”成功把女孩逗笑了，这话自己说不出口，但是从陈嘴里说出的时候，他自信到仿佛这句子是他自己想出来的一样。
灿烂的笑脸混着机油味和香水味在自己心底留下了一个位置。
虽然不知道女孩的名字，那天自己也只是如同陈的影子，但是这些都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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