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州今天下雪了,很大的雪。
我想人们有时对一件事物的喜爱,可能是因为它连结着过去某一部分的美好回忆吧。
比如小时候路过你家门口好看的大姐姐,塞了一块棉花糖在你嘴里,从此你觉得棉花糖总有特别美妙的味道(想到拐卖小孩的那些人你走开),再比如说,你因为把某位歌星唱的歌词搬到作文里,结果被老师表扬有文采,从此这位歌星在你心中总有着高光的形象……
回忆里的点滴十分重要,它构成了你对这个世界的某些认知。
我到现在都记得5岁的时候,我家的房间很高,一个年轻的阿姨笑嘻嘻地把我手中的竹蜻蜓骗去玩,只搓了一把,竹蜻蜓就飞到了房间的顶部,被旋转的吊扇打碎得七零八落。
我哭了大半个下午……
以至于现在我每每看到玩竹蜻蜓的小朋友,都觉得他们很智障,很可怜。
我对于雪,可能也是这样一种类似的心情,它连结不到我心中任何美好的回忆。
记得零八年的时候,我十四岁,一个人回老家读书,寄人篱下。姨夫可能是因为和父亲有过不合,总是刁难我,说长道短。后来我一赌气,去街边的理发店剃了一个光头。
那天出门的时候下了第一场雪,不大,雪花很细碎,飘落在一切视线里所能到达的地方。我带着光头和愤懑回去的时候,被结结实实地揍了一顿,我没跑,也没还手。我只是不想和他一样。
后来零八年的雪大到成灾,父母和几千万春运大军一样在路上受了苦。本来一放假可以我去他们那边的,我一直有些内疚。
壹零年的时候,骨折在医院躺了一个多月,最后没办法只能在医院旁边租了一个小房子。
出院那天,我躺在担架床上被推出医院,又是初雪。我仰望着满天的雪花,往脸上打,有的往脖子里钻,那种躺在被子里置身室外的感觉很奇怪,我一直都记得。
……
还有很多不算太愉快的经历,巧了,都发生在雪天。
所以明白了为什么杜甫写“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当某些糟糕经历的进行时正在你的人生里上演时,可能处在那个时态里的任何事物都很难让你喜欢上吧。
很多蹩脚言情小说里,经常会描写某个人物在某个季节,某个场景,甚至是某种味道出现时,失去了他们最爱的人,从此他们会害怕那件事物。那些东西就像一个小机关,一不小心就会触发他们心里最不愿回忆的anything。
这描写虽然蹩脚俗套,但有时,是真的。
明末清初的张岱写过篇《湖心亭看雪》,名篇。
讲的大概是作者一个人在下雪天,费了老大劲跑到西湖中间的小亭子上看雪,过程里各种雪景之空旷,心情之萧索。跑到湖心亭一看,发现亭子里竟还有两个人在烧酒,那两人一乐:没想到还有跟我们一样(痴傻)的人啊。
有说这是作者遗世独立,卓然不群的高雅情趣,也有说这是作者的故国情怀(因为用了崇祯年号),甚至有人说湖心亭看雪这事颇有几分魏晋风流。
但是,老实说,我真的不爱这样。
一个人得多空虚才能干出这事?
看到雪我真的只能想到不太开心的事情,我没有那么附庸风雅。古往今来赞美雪的文字太多,但我印象最深刻的还是《卖炭翁》里:「夜来城外一尺雪,晓驾炭车辗冰辙。」……一想到这东西带来那么多麻烦和不如意,我实在爱不起来。
可能我就是个夏天不爱吃西瓜,冬天不爱看下雪的无趣人吧。
也可能我还没有遇到什么更美好的经历,连结在漫天风雪里……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再等等好了。
@黄智宇
2016.1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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