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点？终点？

  “丽华，你们凌晨四点上班？”雅茹拌着眼前的大碗面，漫不经心里透着惊讶。

  丽华和雅茹约了个午饭。

  “哦，有个系统测试项目要在营业前做。我们几个三点醒的，主管开车挨家接，大家四点到的公司。”

  “公司群里一堆点赞，发着加班的图片。我在上面看见你了。”

  桌面太窄，丽华把面碗从托盘里端出来。“雅茹姐，你是不是在想一个奔五的、躺平的老员工怎么出现在点赞画面？”

  雅茹忍不住笑着点点头。

  “年初老人住院，我陪护，年假都休完了。我参加这个测试，他们给我一天假，加上自己的两个休息日凑三天可以去旅行啊。”

  “三天？太短了，能去哪儿啊？”

  “也不少，从最后一个工作日五点下班之后，到第四天早上八点打卡上班之前。把路程安排在晚上——”

  “你真是铁人！”

  “在哪儿看到一句话来着：要在局限里寻找自己的自由嘛！”

  “好，我听听你的特种兵旅行。”

  “没那么夸张，毕竟带娃出去，不能太累——对了，这是给你的礼物。”丽华拿出一个玻璃南瓜罐儿，里面装着细细的淡黄色的沙子。

  雅茹接过玻璃罐儿：“这是去沙滩了？”

  “不是沙滩，是沙漠！直达的火车和飞机时间都不搭，下了班我们先坐高铁去了换乘车站，在附近的酒店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坐火车。”

  “当晚也到不了目的地，你为什么不第二天再出发？”

  “白天出发，下午能到，前一天晚上走中午到。下了火车，包车师傅把我们接到沙漠景区。午后的沙漠太热了，玩儿了一个小时？很快，我们的脸全都火红火红的，装上一大瓶沙子立刻撤退！”

  “沙漠昼夜温差大，你们夏天大中午去是烧烤啊！”

  “哈哈，或许凉快一些才能感受到大漠的苍凉。离开沙漠赶往草原，晚上六七点钟到了蒙古包。那面天黑的晚，司机师傅建议我们爬蒙古包后面的小山丘看日落。我们又累又饿没有力气。他说要不你们明天早晨爬上去看日出——哈哈，我们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

  “原来，你错过了草原的日出和日落。”雅茹顽皮地说。

  “唉，的确有些后悔。大片的绿色，孩子看疲劳了，好多相似的景点没去，第三天返程，下午就到家了。”

  “那离你第二天上班还有那么长时间。”雅茹嗦了一口面。

  “是啊，这是我第一次在天亮到家的旅行。”

  “行啊，带孩子去一趟也值得。小学阶段多出去走走，以后学习紧张就没时间了。”

  “雅茹姐，这个暑假孩子啥也没学。去草原、去姥姥家、去奶奶家——大半个假期都在旅行。听说有的孩子在假期里已经把新学期的语数外学了两遍，开学人家就是学第三遍。还有的六年级已经上物理和化学了。现在补课不是一对一了，同一门课家长要找两三个老师给孩子上。怎么说呢，我多少还是有些焦虑，但又很矛盾。学生时代不过是个开始，起跑下这么大气力，以后还有很长的路，怎么跑到终点呢？”

  雅茹喝了一大口面汤，意味深长地：“其实，人生何为起点？何为终点？”

  丽华瞬间沉默了。

  人生充满了意外和反转。你以为历经磨难该松口气的时候，未知不期而至；筋疲力尽一地鸡毛的时候，抬头迎来温暖的喜悦。何为开始？何为结束？一切都在变化，有戛然而止，也有随时开始的出发。

  “雅茹姐，这个暑假我还去爬了北岳恒山，就像草原的日出日落，我没有登顶。回来时不时会想爬上去就圆满了，爬上去才算真正结束了旅程。不过现在突然不纠结了。”

  雅茹催促着：“吃面吃面，我这一大碗都见底了，你光顾着说话了。”

  丽华埋下头，哧溜哧溜地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