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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亲爱的兄长:
展信佳。
回信我已从邮局拿到,读过之后只觉身心都泡进温水,在这冰冷的异国他乡也有了家的温暖。你大可不必如此忧虑,我在这边一切安好。
初到英国确是有些不适应,因这天气,总是烟雾迷蒙的,与国内大好晴天不可比拟。如今我已然安顿好,不敢说完全融入,也是能生活无障碍。英国的吃食没有国内的精细,却有别一番风味。等我回国,定能重现菜肴,也让你尝一尝这英格兰的滋味。
我有意加入这里的华人会,机缘巧合遇到了现在的房东。那是一个极其好的人,亲切而和善,待人更是诚恳。我有许多不解之处常常找他解惑,他亦是幽默应答,帮助我度过不少难关。我自是感激不尽。
也许受到英国文化的浸染,他的绅士风度深入骨髓。红发如火,眼睛像极了我离家前最爱的那盆紫色罗兰,幽幽的,带着神气的。说一句贴心的话,你可莫要取笑我。若不是他已有了伴侣,我也会像其他女性房客一样对他动心。
他的伴侣是我们学校的教师,在公寓里碰面还让我惊诧万分,在原地呆站了会。说到学校,英国的学校不似国内新式学校分出女校的,男女混在一起,一同上课。适应后确实觉得有趣,课上奇思构想极多,老师又善于引导,思路像是被拓宽了许多,收获颇丰。课上教师许我们自由发言,称作尊重我们的权利,与之前学堂里的先生说什么我们做什么很是不同。
其中我最爱学房东先生的伴侣的课。在此为表达敬重,我尊称教师吧。教师的课程以风趣著称,在校内极为出名,报名者为了听课宁愿挤破了头。教师的知识渊博,精于钻研英国积极派浪漫主义,听他讲课实在是享受。
内容详实,语调柔缓,音色悦耳。那一双蓝色的眸子望过来时,我便是深蓝海洋中的一尾银鱼,又是点缀在碧色晴空的画眉黄雀。恰似我在学的《致云雀》,他就像诗人雪莱笔下的云雀,美好的理想化的完美的不像真实。我在此摘录一段,也算我的心声。
教给我一半你的心
必定是熟知的欢欣,
和谐、炽热的激情
就会流出我的双唇,
全世界就会像此刻的我——侧耳倾听。
房东先生曾在一次小型聚会,我们常在公寓内举办的,提及他与教师的恋爱史。知你不喜这些八卦小闻,但我仍忍不住诉说与你,望你耐心看完。
房东先生原是国内的有志青年,评价优秀,成绩斐然,专业领域造诣深刻。偶得出国留学机会,他动身奔赴英国。求学途中结识教师,一见钟情,苦于性别相同。断袖分桃在我们的观念中是不伦之恋,是禁忌的,不可饶恕的,但是教师及家人是可以理解并尊重的。
于是便两厢欢喜,无所忧愁。
他自称家人在战乱中丧生,孤身一人便没心没肺定居英国,与爱人长相厮守,不舍不离。真是温柔至极,浪漫至极。
教师姓花,随了父亲的姓氏。他的父亲是国人,母亲是洋人。自小在英国长大,但在父亲的教导下习得汉字,可流利说得民国白话。他说他姓花,花亦是华。他是喜欢中华,喜欢我们国家的。玩笑语气说那也算是半个祖国,有机会可要好好游览一番大好河山。
教师性子内敛,行为举止恰到好处。只觉若她生做女身,定会是端庄优雅、姽婳娴静的大家闺秀。也许是我性子野惯了,产生错觉了罢。
前些日子我们开了门课,让我们学习摩斯电码和栅栏密码,用以练习音乐节奏感和逻辑推理能力。房东先生知晓后帮我指点一二。霎时茅塞顿开,拨开云雾,那些数字符号在我眼前变得清晰起来。我对他的才华钦佩不已。
洋洋洒洒写了几张信纸,只想告知你我一切安好,不必操心。时逢乱世,这封信该是几月后送至你手。
愿你顺心如意,身体强健。
爱你的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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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敬爱的兄长:
见信如晤。
虽曾听闻国内时局混乱,也不曾想过乱极至此。外敌入侵却内耗不断,我不禁又想起八国列强入侵的那场浩劫。天杰地宝被洗劫一空,亿万同胞沦为卑奴。可悲可叹可怒可伤。
我泱泱大国的无边疆土怎可被他人觊觎亵玩!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留学在外,国内消息滞留,联系诸多不便。你在信中说,你加入了革 命派,我若是在场我也定会加入的。我自诩为新时代的女性,自然是要上进、要努力的。
国难当头,匹夫有责。借用梁任公先生的一句话,十年饮冰,难凉热血。我愿用我的一腔热血温暖冰冷的人心,燃尽世人的冷漠。不日我便会回国,投身革 命事业。
房东先生的消息灵敏,先我一步得知消息。前几天在早饭餐桌上谈论此事时信尚未送到。教师听闻此事后慷慨激昂,投箸称这是见证历史改变的一刻,当即下定决心和房东先生商量回国的事。房东先生只是笑着用些乱七八糟的话扯开了话题,不知为何,我总觉得房东先生那时的眼神很复杂,似乎并不愿教师牵扯其中。
独身在外,我也算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但对于房东先生我一直看不透。
但今晚他的态度转变地很突然,突地应许下回国的邀请。或许与新住进来的房客有关。那位华人男性正气凛然,身材匀称,身姿挺拔,谦和有礼的谈吐,但我总觉得他精于算计,不好应对。他的气质适合穿军装而不是穿西装。他不屑于我们的聚会邀请,不愿融入华人圈。
房东先生肯定和他说过什么,我偶然瞥见他们秘密交谈。那位华人先生当天就搬走了,就像是专门过来和房东先生说那悄悄话的。
我也曾试探过教师,他也是茫然地反问我怎么回事,似乎并不知情。是我多心了吗?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悄悄发生了。
明日要早起,不便挑灯夜战,就此搁笔。
愿你一切顺利。
想你的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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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亲爱的兄长:
展信安好。
我已逃脱,成功到达延安红色战区。不必担心,同志们都很好相处。这些天的惊险经历我想倾诉与你。
回国的飞机票是房东先生提供的,这是一笔不小的支出。我原想在安定之后悉数偿还,但在下飞机后他们便被一群西装笔挺的人带走了。
再见到房东先生时,我作为知名革 命人士被捕,囚于大牢。他是审讯我的人员之一,也是救我出去的人,这个之后再细说。他领着那群虚伪自私的人进来时我是惊恐的,我曾将自己很多有关革 命的激进的想法诉说于他和教师。他是知道我的底细的。
但他没有说。
他的官衔很高,在那方权利很大。至少我没在审讯时遭受传说中的几大酷刑。只是受到了较轻的刑罚,尚且可以忍受。
按照施救的同志和安插进去的内应的安排,我得以被救。成功逃脱的那天,房东先生曾来牢里让我替他给教师带个好。我那时并不知晓教师所在何处,还感叹他怎得未卜先知,知道我会遇到教师。
我询问过教师的现况,房东先生说已经将他转移到非常安全的地方了。想必也是爱极,宁可分别也不愿他受伤。今早我却在学校见到了教师,没想到他竟被送到了延安。房东先生也认为我们的工作是光辉远大的吗?
无法揣测。
考虑过很多种情况,却不曾想过,房东先生竟是那个内应。
被告知的时候我是极其茫然的,脑内一片空白,所有心思都化作一个“怪不得”。怪不得我未受重刑,怪不得他没有揭穿我的身份,怪不得他将教师转移到延安,还让我带好。
才来消息,说有一位高级军官率领一个师来我部投诚,解了燃眉之急。应该是房东先生吧。想来他是迫不及待想见教师了吧。
无论如何我都是要致谢的。
现在革 命工作展开甚为困难,我仍是要以一句雪莱的诗来勉励你我,为救国事业捐躯也在所不惜。
要是冬天已经来了,西风呵,春日怎能遥远?
想你的妹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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