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冷玉琢在大雪纷飞的日子救下了一个美人。
“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她对着眼前冻得发抖的少年连连赞叹,手里还把玩着一枚墨玉扳指。
这没心没肺的样子彻底激怒了寒风中凌乱的少年,他起身欲走,却发现脚丫子僵得完全动不了。
真倒霉,偏偏晕倒在一个疯女人的家门口。原本睁开眼睛看到衣着华贵的冷玉琢时他还以为自己有救了,没想到不过是冻死之前再多受了一份屈辱而已。
可是疯女人终究还是救了他,此刻虚弱的少年卧于床上,感受着陌生的温暖。
“喂,你叫什么名字?”冷玉琢端了一碗姜汤坐到床边,含笑问道。少年不答,倔强的面容上带着一丝冷漠。
冷玉琢再接再厉:“怎么说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嘛,连名字也不让知道?”少年依旧沉默,许久才冷冷回答道:“我没有名字。”呵,连声音都是冰凉的。
“冷面美人,你干脆跟着我姓好了!就叫……嗯,冷颜怎么样?!哦,不行这个太像姑娘了,那就冷岩吧!”她也不管人家什么态度,自作主张地就取了这个名字。
冷岩接受了,只因他懒得拒绝。
往后的日子里,冷玉琢一直对那天救下冷岩感到十分得意。因为从那以后美人就留了下来,给她做了徒弟。
冷玉琢是京城第一画师,这个“第一”不仅说明她画技高超,还包含了另外一层意思——她是这里唯一的女画师。
冷玉琢十六岁时便已名满京城,所以说,冷岩的决定还是十分明智的。
寒冷的冬日不再漫长,门前的积雪渐渐被一草一木中泄露的点点春光融化。
冷玉琢的画坊和住处在一起。
这日她说要画春景,便摆案铺纸,香炉在左,彩墨在右。袅袅烟云蜿蜒着向上升腾,宛如一条即将飞走的螣蛇。
冷岩立在一旁静静地守着,事实上,冷玉琢教画从来都是动手不动口,一切就凭冷岩自己的领悟能力了。
然而一上午过去,对面叫卖的阿婆都暂收了摊子回去吃饭,可冷玉琢面前的那张宣纸上却依旧是白茫茫一片。
冷岩从不多言,只是皱着眉头继续盯着他的师父。哪知方才还两眼直直望着前方一处初春之景的人此刻已是面容倦怠,手里握着的画笔也有松动的迹象。
他刚忍不住要询问,冷玉琢竟直接伏在了案上,白皙如玉的脸紧贴着画纸。冷岩有片刻的愣神,她的脸,竟是比纸还白上了几分。
不多时,清冷的屋里就流淌着冷玉琢均匀的呼吸声。明明那么细,可冷岩听得清楚。他离她那么近,能够轻而易举地捕捉到她的气息。
此刻伏在桌案上的人正睡得香甜,他不觉微微一笑,褪去了凝在眉间的冰雪。
说起来冷玉琢也真不愧为第一画师,冷岩扭头环视着屋内挂满了墙的画作。同种题材的画仅此一幅,每一幅皆是珍品。
他在这里度过了半个冬天,早已习惯在每日黄昏时分看到出入画坊的络绎不绝的客人。都是来买画儿的,但因画作稀少,竞争的人自然就多。
争着争着价钱便抬了上去,最后能够将名画捧回家的就只有达官显贵了。
难怪,冷玉琢的日子过得如此滋润。
冷玉琢这一睡便睡到了傍晚,冷岩无奈地看着她,又看看手边未曾动过的彩墨。
春寒料峭,一阵晚风吹来,冷玉琢轻轻打了个喷嚏,随即有些不好意思道:“睡过头了,明日再画吧!”
“……”
(二)
她总是这样随性而为,冷岩只能零零碎碎地学到些东西。不过,她在作画的时候显然刻意放慢了速度,使他得以及时将一笔一划都清晰地刻在眼底,记于心中。
而且,她也只是顶了个“师父”的名头,却从不摆出师父的架子。
日子就这般静静地向前推移,携带着周遭传来的未曾间断过的墨香,转眼又是一年。冷玉琢渐渐发现其实她这位美人徒弟也并非冰雪所砌,已然与自己熟识的他似乎正在尝试着卸下冰冷的面具。
春日微凉的清晨,他也会悄悄地来到她身后,为她披上温暖的外衣。那动作无比自然,险些让冷玉琢以为他们本是一家人。这种久违的温暖,多年之后竟是冷岩给予的。
后来冷玉琢习惯了他对自己好,并不去探究他改变的原因。或许这世上本就没有人是天生冷淡的,而他与她终究是在岁月的磨合之下将心融在了一起。
冷玉琢享受如此心照不宣的默契,外头闲言碎语,皆由沉重的大门挡去。冷岩愿意消融心中的寒冰,她自然也没有理由抗拒绵长光阴里生发而出的似有若无的某段情愫。
冷岩感到前所未有地自由,这一切皆是冷玉琢给的。他想这样也好,平淡地生活下去,将从前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慢慢抹去。
只是,日子永远都不会朝着世人所希冀的那样发展。终于,在冷岩学画三年后的某一日,问题还是出现了。
京城的夏季格外炎热,恼人的蝉鸣声一阵一阵地传入耳中。冷岩正聚精会神地对着冷玉琢的某一幅画临摹,细密的汗珠逐渐在他的额前汇聚,身体里却有寒意不断上涌。
冷玉琢笔法精妙难以捉摸,此画已经临摹一上午了,尚有数笔未完成。
可是冷岩体内的寒意愈发浓重,脸上却因为炎热而泛起了微微的红。正要停笔休息,冷玉琢端着一盏凉茶盈盈走了过来。
“怎么了?”她扫了一眼冷岩手中欲放下的画笔,又很快注意到他不对劲的脸色,面上再没了平日里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冷岩不说话,他习惯了沉默。三年来,除了必须要开口的事情,他从未多言。因为如他这般的人,背负了太沉重的过去,一旦开口,他怕那些好不容易掩藏起来的伤口会不经意地再次被揭开。
可是现在,一股莫名的疼痛从胸口开始蔓延,冷岩咬紧了牙极力忍耐。
冷玉琢放下茶盏欲伸手探上他的额头,谁知还未接触到就被狠狠地推开。那股力道十分强劲,冷玉琢不禁讶然,冷岩看起来很难受,怎么还有这么大的力气?!
而且,他方才的动作更像是一个训练有素的习武之人本能的抵挡,看上去随意实则有着自己的一套章法。
真不巧,她亦是习武之人。
更不巧,这一挡就被她发现了。
冷岩紧紧皱着眉头,俊美无双的脸上布满了憔悴。冷玉琢本也不想乘人之危,可如今她开始对这个徒弟的身份感兴趣了,一切便要重新来过一次。
“你是谁?叫什么名字?”波澜不惊的语气,令冷岩心中微微一震。
疼痛越来越剧烈,他艰难地望了她一眼,给出的还是原来那个回答。
“我没有名字。”想了想又改口,“我叫冷岩,你的……你的徒弟。”
不知为何,这个回答让冷玉琢格外不舒服。是从多久以前开始的呢?她渐渐地后悔,后悔当初要以师徒身份收留他。
不过当冷岩如此回答的时候,她突然觉得他是什么身份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的身体似乎出现了很严重的状况。
“你怎么了?”
“没事。”冷岩嘴上说着没事,额头上的汗却越来越多,看样子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冷玉琢不由分说地拽住他的衣袖,一把拉起就往屋内走去。冷岩已经没有力气挣扎,只得跟着她趔趄地前行。
等到了里屋,冷岩几乎是直接倒在了床上,满头大汗,痛苦地望向床边的冷玉琢。难得的清风吹得纱帘一角微微摆动,冷玉琢突然很害怕,她何曾见过如此脆弱的他?
大夫不多时便来了,手指覆上床上男子的脉搏,微眯双眼。冷玉琢紧张地注意着大夫的神情,然而她最不愿看到的那一幕还是发生了。
只见方才还面色平静如深谷幽潭的老大夫不一会儿便突然将眼睁开,吃惊地看着冷岩。冷玉琢心底一沉,急忙询问。这一问,原本就悬着的心立刻跌入了无底深渊。
大夫说冷岩身中奇毒,此毒蛰伏在体内已久,如今正是爆发之际,只怕时日无多了。
(三)
中毒。为何会中毒?又是何时中的毒?冷岩究竟怀揣了多少秘密没有告诉她呢?只是,当务之急是救他。
“可有解法?”冷玉琢将大夫拉到屋外,轻声问到,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急切。大夫支支吾吾了半天,仿佛确有解毒之法但不好言说。
冷玉琢是从人堆里挣扎着爬出来的,察言观色的本领自是不必说,她深知这其中必定有什么隐情。
除她自己以外,没有人知道冷岩对于她的重要性。他的命,能保要保,保不住也要保,纵然是要她以命抵命也在所不惜。只因她曾孤身一人饱尝世态炎凉,唯独在那年雪中遇到了此生唯一的温暖……
她怎么舍得放下?
大夫终是在冷玉琢可怕的纠缠下将解毒之法透露,她如释重负,欣慰地回到了屋里。冷岩之前疼得昏过去了,此刻依然在沉睡。
冷玉琢将目光深深地锁在他苍白的脸上,他的眉,他的眼,一笔一划,细细描摹。多么亲切的容颜,她不禁微笑,这幅面孔将是她此生画得最好的一幅画。
不在纸上,只在心间。
冷岩睡了许久,直至第三日午间方醒来。意料之中的,冷玉琢守在他身边,一旁还放了好些瓶瓶罐罐。冷岩忍不住轻笑,是难得一见的笑容,冷玉琢却从中看出了难言的苦涩。
她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无非是他知道自己的情况,奇毒深入骨髓,无药可救;无非是想劝她放弃,就当从来不曾遇见……
可她是冷玉琢,她不会给他沮丧的机会。
“什么时候的事?”她问,成功地把冷岩即将脱口的话塞了回去。
这个问题她还是问出了口,幸而冷岩早就有准备,瞒得过一时瞒不过一世,终归要告诉她的。既然自己时日无多,便就坦白了吧,事到如今,他真的再也想不出欺骗她的理由了。
“你可有听说过‘玖魂’?”冷岩平静地问到,对面女子的双眸明显扩张了些。冷岩暗暗叹了口气,想来她是知晓的,此话一出,他的身份便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冷玉琢很快恢复了淡然的神情,反问道:“那又如何?”
“玉琢,除了这重身份外,我未对你说过假话。十岁以前的事我不记得了,只知道自己早就是玖魂的成员,没有名字,因为年龄最小所以其他人都唤我‘阿九’。不过现在,我叫‘冷岩’。”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中分明带着笑意,温暖柔和如一汪春水。
“本来就同孤魂野鬼无甚区别,待在皇宫也算有个落脚的地方。只是……”冷岩顿了顿,突然有些哽咽。
“玉琢,你知道吗,虽然玖魂里都是杀手,是皇家用来巩固皇权的武器……可能够真正做到无情的,又有几人?浮尘死了,檀心疯了,滟姬也不知所踪……这些年的杀戮,我真的累了。”
“你这副轻易便能被识别的美人脸要离开那样的地方谈何容易,皇族的人会放过你吗?”冷玉琢不禁有了疑问,却只见冷岩微微勾了下嘴角,吃力地将左手覆到脸上,然后用力撕扯。
冷玉琢瞪大了眼睛看着一张人皮面具从他的脸上生生剥落,映入眼帘的是她从未见过的陌生面孔。
若说冷岩之前的容颜够格儿被称作“美人”的话,那么现在这张脸则绝对配得起“祸国殃民”四字。冷玉琢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后又漠然地转过了头。
“所以,你的毒是怎么回事?”没错,这才是她最关心的事情。
“玖魂里每个人第一次接受任务后都要服用此毒,我不清楚这种毒的具体来历,只知道每隔十年发作一次,若是没有皇帝亲自给的解药,必死无疑。”
冷玉琢沉默片刻,终是小声问到:“用性命来换取自由,值得吗?”
值得吗?这是冷岩思考了近十年的问题,可如今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每日作画,累了便停下来喝喝茶,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安静地走过四季。
更何况,还有她。
“足够了。”他认真地看着对面的女子,“从遇见你的那一刻起,之前的苦难都变得值得。”
“原来你还会说点好听的!”冷玉琢终于露出了会心的笑,“你不会死,相信我,你还要继承为师衣钵,成为全天下最好的画师。”
冷岩微微惊讶,惊讶于她的自信,也惊讶于她头一次自称“为师”时那孤傲而郑重的神情,仿佛是在交代他一项重要的使命。
“我相信你。”怎么办呢?他不忍心扫了她的兴。
第二日冷玉琢就像什么事都未曾发生过一样,照旧一副“天塌下来又与我何干”的表情,懒懒散散地作画,随随便便地调戏冷岩。只有在傍晚时分她才会端着一盏类似茶水据说是药的奇怪东西给冷岩喝。
冷岩也不拒绝,虽然这东西味道真不是一般的难喝。
又过了几日,冷玉琢突然让冷岩为自己画像,说是学了这么久总要看看成果。
“不如你来画我吧。”冷岩温和地对她说,“再不抓住机会,指不定哪天你就见不到我了。”他用着开玩笑的口气,眉间却凝结着浓浓哀伤,冷玉琢看在眼里,心痛难抑。
(四)
“徒儿没有跟师父讲条件的权力。”可她还是坚持让他画自己,神情开始变得严肃。不知为何,那一瞬冷岩觉得她的面色有些苍白。
“好吧。”
天色阴沉沉的,四周像是被笼罩了一层灰色的纱,轻柔而绵薄,却难以拨开。冷玉琢端坐在正前方,一袭浅黄色长裙曳地,周身的光华将俗世尘烟轻易隔开……
这一坐便是一下午,冷玉琢十分不满意地起身,揉了揉酸痛的胳膊,快步走上前去看冷岩的画。
“啧啧,青出于蓝了啊。”她赞叹到,之前的火气消了一半。“只是,你花的时间未免太多了。”
冷岩并不理会,只是自顾自地摇摇头,似乎对这画并不满意。
“行了行了,你出师了!”冷玉琢期望从冷岩的脸上捕捉到欣慰之色,可是他依旧一言不发,只是专注地盯着画上的人,久久地,仿佛入了魔障。
又过了很久,久到冷岩都觉得不可思议,分明是早就预见了的死期,却为何像被人扼住一般,迟迟没有到来。
而更令他无法理解的是,冷玉琢近来就如同消失了一样,偶尔看到也只是一抹影子,很快离开,就像有意在躲避他。只有那味道奇怪的汤药还是一如既往地被送到他面前,送药的丫鬟还嘱咐他说务必要饮下。
想必是冷玉琢的原话,可她为什么不亲自来叮嘱他呢?
毒发的间隔时间越来越长,带来的疼痛也一次比一次缓和。冷岩感受着自己身体的变化,这哪里像是一个即将赴死的人?莫非那汤药真的起了作用,他的毒,已经慢慢解了?
怀揣着三分喜悦七分疑惑,冷岩第一次来到了冷玉琢的房间。屋门紧锁,四周弥漫着灰尘的味道。怎么会呢,这是她天天住着的地方!
冷岩唤了几声,里边无人回应。眼见着这外头的萧索模样,他也猜到了几分,只是心中的忐忑却如潮水般一波接着一波往上涌。情急之下,他推开房门冲了进去。
冷玉琢的房间并不像他之前想象的那般金雕玉饰,而是布置简单,清雅大气。可是,那木质的几案分明已落上了点点灰尘,想来她离开这里已有许多时日了。
冷岩去了前厅的画室,不见她;又返回来到后方各个厢房去找……每一间屋子,每一个角落,没有她,全都没有她。
立在空荡荡的回廊里,那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几欲将冷岩的整颗心填满。他与她相互陪伴了这么久,可他现在却弄丢了她。
又或者是,他被自己的命运抛弃了。
直到午后丫鬟又来送药,冷岩一把抓住她的衣袖,额上已是汗迹斑斑。
“小姐呢!”他尽量使自己看上去还算冷静。可是丫鬟急急避开他眸中烈焰般灼热的目光,偏过头去,被禁锢住的那只手轻微地颤抖,不发一言。
冷岩没了耐心,骨节分明的几根指头迅速攀上了丫鬟的脖颈。
“说,不然就得死!”这句话一出口他自己也吓了一跳,原本以为跟在冷玉琢的身边潜心学画,他的戾气早已被消磨殆尽。却不想在她的事情上,所有的情感都会绷不住而喷发出来。
被恐吓的丫鬟瑟瑟发抖,一双无辜的水眸死死盯着冷岩的脸。他忽然放弃了,重重地将手垂落下来,眼眶通红,盛装着即将溢出来的苦痛。
丫鬟死都不说,定然是冷玉琢吩咐的,只有足够忠心的人才会被她叫来送药吧?
聪明如她,残忍如她……
冷岩没办法找到冷玉琢,他在民间待了这些年,只和她说话,只信任她。本来还以为她至少会留下一封信或是一张字条,没想到什么也没有。
只是丫鬟口述:务必让冷公子留下来,继承衣钵,成为这天下最好的画师。
于是冷岩留下了,他在等,说不定哪天冷玉琢还会回来,告诉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切究竟是为什么。只可惜,很久以后他才知道事情的始末,却是出自来给他看过病的大夫之口。
冷岩的毒并非无药可解,只是这药有些特别。须得有人愿以身为引,服下此毒的母草,待母草毒性渗入血液,再割腕引血加汤药调和。以毒攻毒之法,即可根除。
这母草的毒一日日侵蚀着冷玉琢的身体,她在镜中看到自己日渐憔悴的容颜。若是被冷岩知道了,他肯定不会容许她这样做的,他宁愿去死。
可是冷岩已经苦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寻得自由……她不忍心,也不舍得。若是要亲眼目睹他的离去,倒不如她先走。
孤独地死去,在一个他永远也找不到的地方。
“难怪……”冷岩面无表情地低语,话没说完,却又匆匆走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已经是冬天,又下起了雪。今年的雪似曾相识,冷岩手执一卷画,望向了屋外。
犹记得,几年前的某个雪天,他饥寒交迫,狼狈地倒在了雪中。幸为一画师所救,把他带回,收他为徒,从此岁月静好,深情暗渡。
此刻片片白雪如纷纷坠落的琼花,下在回忆里,淋湿了那些苍白的画卷。
“对不起。”男子清冷的声音飘荡在偌大的屋子里。
他紧了紧手中的画,画上女子着一袭曳地长裙,浅浅的笑在胭脂淡染的脸上酝酿开来。
我永远无法成为最好的画师,因为,我画不出最美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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