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一）

泽城市建安银行承恩路支行，这里的工作人员我都在监控室里见过无数次。我盯着他们，像一位老猎手盯着毫不知情的猎物。

用于市政建设的5亿人民币委托给这家银行代为保管，短短半年，就被挪用了整整500万。行长周建伟眼见兜不住了，这才选择报案。至少，在没有拿到确凿的证据以前，我认为这种推断是成立的。

目光从一排监控影像前移开，我狐疑地看向周建伟。恰在此时，他端起茶杯，两指夹起茶盖，吹嘘着茶水，巧妙地避开了我的视线。

从业多年的警觉，使我意识到他在不动声色地盯着我。就是这种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感觉，使我愈加肯定他并非像他报案时陈述的那样无辜。

我依着他的样子，拿起茶杯，喝下一口。冲泡的金骏眉温度刚刚好。

听见我秃噜茶水的声音，周建伟也喝了一口，而后冲我笑了笑，“我还以为挺热的呢。还好你替我先尝了一口。我这两天呀！因为这个事急得直上火，就得喝艳茶。”

“你觉得会是谁？”我再度把目光投到监控影像上。

周建伟也对着影像苦苦思索了一阵儿，然后一摇头，“我觉得谁都不像，就我像，谁让我是行长呢，还就我知道密码。警察同志，要不你把我抓起来得了。”

抓了你要是能结案，我还在这耗着。我心有所想，却能理解他与一名警察同处一室时的不自在。

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起的火泡，接着从一号影像开始故作镇定地介绍起来，“老刘，刘建功，再有三年就退休了。他犯不着因为这是弄得晚节不保吧。

小蔡，蔡慧琳，省燕京大学刚毕业的大学生，正是干劲十足的时候。你看她待人接物，既有礼貌又不失热情，多好的姑娘啊！哎，对了，我听说她还单着呢，你们警队要是有好小伙，可以给撮合撮合。要是成了，以后咱们可就是一家人喽。

还有那个徐鹏辉，我记得是属狗的吧，比我大两岁。听说，在我调任过来之前，他是最有希望当行长的。可现在依旧是副职，对我成见不小啊。不过，他也犯不着因为这事就挪用公款吧。都是老员工了，孰重孰轻还是拎得过来的。”

“听说？你听谁说的？”我打断周建伟，追问。

周建伟一蹙眉，做难道：“这样不好吧！能在银行工作的哪个没有点关系呀。就算你是警察，也不能什么都问呀。”

我放下茶杯道：“我认为与案情有关。放心，我知道什么话该烂到肚子里。”

周建伟迟疑了一下，而后凑近监控影像指向门口的一名高挑的女保安道：“高丽娟，就是她告诉我的。”

“什么时间？在哪告诉你的？”

“就是我上任差不多半年的时候。她就是一长舌妇，仗着自己在银行工作时间长，啥事都知道点，净说些有的没的。我当时就不信。”

“在哪？”

我盯住周建伟。他像吞了只苍蝇似的噎了一下，艰难说出，“是……是在床上。速捷宾馆808房间。那次小蔡过生日，我们为她庆生，也算是迎新吧。后来我喝多了，高丽娟也没少喝。就当是干柴烈火吧。”

“就那一次？”

周建伟被我问得老脸通红，憋了半天才说：“我是够够的了，是她没完没了，如狼似虎啊！”

我嘿嘿一笑，“都同榻而眠了，你不会说梦话的时候把密码背出来，让她给听见了吧。”

周建伟立时像炸了毛似的扶案而起，伸出三根手指，“三套密码才能打开账户，连英文字母带阿拉伯数字一共三十多位，我就是背得全，她能都记住吗？她呀，就是个肤浅的女人，就知道吃好的，穿好的，真没啥歪心眼。”说完，他又双手抱作揖，“警察同志，我知道你火眼金睛，啥破事都看得出来。你就饶了我吧，这事别问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