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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立公园 - Forks of Credit

省立公园 - Forks of Credit

作者: 也尘 | 来源:发表于2021-11-02 04:53 被阅读0次

    公园门口照例有印在倾斜的小木板上的地图,尽管那个手枪形状的蓝色湖泊在入口处不远,但是几分钟内见到它还是着实让我们一阵兴奋。

    隐隐绰绰的蓝色透过树木疏密有间的缝隙闯入眼睛,我像发现了猎物一般大叫“湖在那儿”,侧着身,为蓝色牵引,试图第一时间找到通往湖边的小道,仔细加急切一点不亚于老道的猎人细心辨认,唯恐错过猎物的蛛丝马迹。

    崎岖小道的尽头,倒映蓝天的湖面豁然展开,近处湖面如镜,宽窄不一的斜坡从四周林木环绕的小道缓缓走近湖边,延伸至湖底,没有突兀,是一种可以慢慢走进湖中央的感觉。湖的边沿,散落着几丛大小不一的莲花,因为是黄色,而且尚是含苞待放,怀疑心驱使,走进细细辨别,椭圆的叶子由于水的张力,平展地铺在水面,整片叶子仿佛是由水中隐约可见的直立绿色空管吹制而成,衔接的地方有一个巧妙的收口,叶子浮在水面,上面覆了薄薄一层水,如同夹在玻璃板下的叶脉,被小心地保存着。如蜡一般的花瓣极力蜷缩着,像是害羞的女孩,不愿意把最美的展现给外界。

    湖的对面是起伏的密密树林,正借着八点多钟的太阳,欣喜地欣赏湖中的倒影,于是靠近岸边的湖水自然被染成了绿色,湖面没有一丝波纹,除了湖中独有的莲花,蓝的天,绿的树,以湖面分割,完美精确地复制了一份在水里。

    沿着湖边走了几步,由主路而来的开阔路面实则是接近湖边的正宗入口,不禁讪笑自己先前急切,同时嘲笑在正宗之外总有出于急功近利的“旁门左道”。一把随意的椅子一点也不随意,它正对着湖面。临近中午再次回来时,老公坐在上面休息酸困的膝盖,他在喝水之际,大概不忘看着我抓紧最后机会,接近早晨错过的更大一丛荷花,还收获了我仓促行走中惊起的跳入水中的青蛙导致的尖叫。

    与主路相隔的另一侧是肉眼可触及尽头的小湖,同一品种的荷花壮硕纷杂之余,少了恬静,由湖边密密匝匝铺向湖心,许是太稠密了,焦急的叶子纷纷越过水面半尺有余,去年枯败的茎不失时机从叶子中间钻出来,往往在尺余的高度腰折般倒向湖面。去年的盛夏它们一定超过了现在的叶子,如今才有机会留下灰白色的枝茎,在满眼绿色中是不协调的刺耳的提醒,繁华之后的衰落。

    省立公园内部由几条trail组成,Bruce trail一向以蔓延之长而闻名,因此在这里也少不了它的身影。其它则是被视作小家碧玉的trail,它们各自有具有特色的名字,几条trail互相连接,沿着湖,伴着credit river , 顺势而为,把公园打造成一个适合hiking的地方。

    提到的credit river 如同Bruce trail 一样,是我们耳熟能详的河流,在住所附近,也就是公园南边50分钟车程的市中心,河流像是明星一样,活跃在大大小小,星罗棋布的trail中间,最后选择安大略湖作为终止生命的地方,有时候我不禁在疑惑,是城市选择了河流,还是河流选择了城市。

    公园的路有很多是踩上去坚实,给人不近情面僵硬感的土路,但是它们给我带来的是无尽的亲切,我像看到河流就情不自禁想起幼年陪伴我的河流,蝌蚪,卵石,河底晃动的金线织就的网一样,封存在记忆中童年屋后斜坡梁上的土路,被眼前的土路唤醒,兴奋在熟悉和陌生混杂中无以复加。那些被鞋底打磨,结实成一整块的土路,以及在路的中央,或一侧,伴随着的一条细小的干涸的河流般的痕迹,和小时候的一模一样。从开始懂事就天天听到的“水土流失”,一直紧紧地和土路,痕迹如影随形,因为粘土的属性,每逢雨水,来不及渗入土里的雨水,在试图流往低处同时,总会选取省力的地方,所过之处,裹挟细小的石头的同时开辟了一条小道。

    唤作公园,但是却保持了最多的自然风光。成片的树林俯瞰身旁低洼的谷地;远处纷杂的树木丝毫不嫉妒,不抢占trail两旁半人高杂草的地盘;品种不同的杂草各自成片,自成气候,没有自惭形秽,自豪生长,饱满灌浆的满足,是另一番风景;trail时而隐没在阴翳蔽日的树木中间,时而穿行在成片的杂草从中;久违的开满白色小花的植物已经叫不上名字,小时候采摘过无数次,不惜忍受粘稠的白色乳汁,为的是讨好小伙伴,抚摸获得小兔子的允许;行人时而要气喘吁吁爬上高处,时而不得不小心侧身,一步步下到谷底。

    结实的土路中,时不时会有裸露的树木根须,来来往往的人们把树根磨得发亮。很难想象,一棵树,一面是绿叶满树,蒸蒸日上向往阳光,一面却不得不忍受如同在刀尖下行走一样的疼痛,生命往往是幸福和痛苦的组合体。

    从入口的高出,顺着路标指引,我们一直在下坡寻找瀑布,其间几次质疑,瀑布怎么会是在山脚,这让我想起加东三省,为了在海边看日落,我们不得不爬上很高的山,然后是一路下坡的木头栈道,把我们引领到海边。大自然有时候总要来些违背常理的设计,好教会人们体会得来不是那么顺理成章,得来的美好在艰辛中倍加珍惜。

    一路指引向下的路,弯弯曲曲,大抵是陡坡,横着的木条被结实的三角铁固定,权当是下行途中帮助人们缓冲的台阶,树荫蔽日,土路不再明晃晃地晃眼,间接地减轻了下行的难度。

    最低处是路的尽头,必须在垂直方向左右做出选择,我们选择了指向瀑布的方向,迎来的是新的一段上坡路,好像这时才进入正轨。起先传来“丝丝”的声音,走出十多分钟,声音为“哗哗”声代替,早一点看到瀑布的决心不容我们旁顾四下,茂盛的草丛,树木没有给通往河边留下便利的通道,河流一直伴着我们逆行,提醒着它的存在,我们却总没有办法一睹芳容。“哗哗”声音大起来,那是水流在深谷中奔流的声音,对面壁立的山坡尽管盖满树木,但是一点不难推断我们所处的海拔在不断升高。瀑布像是和我们捉迷藏的孩子,声音告诉我们已经很近很近,可是总是看不见。峰回路转,我们再次泄气,约定五分钟路程之内如果还看不到,就要打道回府了。

    少有的一段路,路边竖着木桩,拉有铁丝,裸露的石灰岩加剧了两侧的险峻,瀑布就藏在这段路之后,因为险峻,我们只能透过树木的缝隙,远远欣赏。一方简要的说明照例印在倾斜的小木板上,重要的信息是多伦多的原市政厅的建筑石材,采自这里,对面一段铁锈红的带有廊桥的铁路架筑在两座山峰,是当时运送石料的铁路遗迹。

    老公感叹事事往往就差最后几分钟的坚持。多伦多的市政厅是一个赭红色的建筑,窄小的窗户嵌在厚厚的墙壁里边,局促得像一个受气的小媳妇,窗户后一定藏着惊恐的眼睛,唯有依靠墙壁获得安全感。

    仔细查看地图,才发现回程途中有一个trail圈起的环路,环抱着一段河流,于是改变主意,颇有“假道伐虢”的幸运。木制台阶,有结实的铁质护栏保护,整齐而让人信任,是公园里唯一带有过多人为干预痕迹的物品,蜿蜒的铁路,安静躺在宽厚的铁桥下,瀑布上游的河流清澈,安然流过,梳理着河底清晰可见的水草,“参差荇菜,左右流之”,大概如此。两个人穿着齐腰的橡胶连体裤,正在河里钓鱼。

    很难想象,转过一段路,树种变成一色松柏,照例是枝枝直立,直耸云天,造就了不一样的风景:仅有的绿色全部聚集在枝头,从地面到达树顶,全部是干枯的虬枝,借着透进来的阳光,一个幽深,棕色,稍微带点腐朽气味的世界在盛夏里悄然躲开烈日,如同森林深处的木头城堡一样,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松针,柏叶铺满道路,弹力满满,单为不惊动城堡中的公主和七个小矮人。如同人一般,树木有权利选择喜欢的生活,按照自己的意愿营造理想的氛围。

    临近中午,我们返程,和入口处的湖水告别,湖水失去了早晨独有的清澈和恬静,代之以烈日下不安的焦躁,湖面银角跳跃,准备着迎接一天中充满挑战和艰难的时候。

    车子趋近城中,硬化的马路成了主角,占据了大部分的地面,绿地树木成了点缀,垂头丧气,灰头土脸,无奈且无助。

    城市中的树木,羡慕的是山里的树木可以自由自在地呼吸,慵懒地享受大自然的露水,寒暑交替,无须忍受飞驰而过的汽车尖叫;而山里的树木,它们也许怀着期望,什么时候可以进城看看摩天大楼,灯红酒绿的奢华,时髦的名牌,它们一心想把看到的新奇作为和同伴炫耀的资本。

    人们讨厌乡下的土气,有失便利,建立了城市,反过来厌倦城市的单调和古板,于是兴起返璞归真,回归山林;人们走在trail上,顺便带去了山林树木所向往的鲜衣怒马,时髦词语,足以慰藉它们一辈子无法移动的遗憾。

    这也许是另一种形式的人与自然和谐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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