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租客来拿走了那个玻璃小桌子。
自第一次走进这个屋子,就一眼喜欢了那个在一大堆样式陈旧颜色暗淡的家具里,孤零零靠在角落的小桌子。窗外透进的最后一束夕阳散落在它身上,给它蒙上一层薄薄的柔光。
擦去上面的灰尘和厚重污垢,蒙上带在行李里的白色桌布,它立刻有了自己独有的气质,满屋的灰暗陈旧如一本讲着一个过时故事的发黄旧书,而它是夹在里面的美丽书签。甚至连空气里因久无人迹的霉味儿也变得没有那么让人窒息。
近两个月了,我已经习惯了坐在它身边,早晨看冬日蒙着城市灰霾的太阳蹒跚爬过楼群,带来一线明亮和温暖。傍晚时看着一些疲惫的身影自窗外经过,他们带着一个陌生之地一方水土的特有气质,匆忙而过,他们身后是这个城市黑色夜幕上逐渐点亮的万家灯火。
我坐在桌旁喝茶,吃下简单的饭食,有时写字或者缓慢地抽一支烟,消磨着待在这个充斥着楼上一日三餐的油烟气,以及历任访客留下的各种痕迹的房间里的大部分时间。干净整洁的桌子多少可以安抚初入这个陌生城市的张皇,还有伴随暮秋时纷然迎面的落叶而起的飘零感。
但是现在它要被带走了。我就眼睁睁看着它被那人拎在手里轻飘飘地消失。心里仿佛有了一个空洞,被初冬的冷风灌满。
某些时候,人对于某样物品的依恋竟会以一种超乎想象的方式存在。比如决定离开家乡时,许多平日习惯的物品都被处理掉。那只常常用来吃面的蓝边小碗,那只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花一直空着的花瓶,还有穿过的衣服读过的书,有时会在某个时刻突然跳到脑子里,想起的时刻心上会划过尖锐的刺痛,连同往事,连同故乡,连同与之相关的一切过往,成了生命里一条隐秘伤痕,不管你如何使自己强壮,还是会在一些暗淡的时日隐隐作痛。
还有那个本不属于我的,陪伴了我初入异乡的时光的小桌子。
愿你能被温柔以待,不只是那些在生命里留下或深或浅痕迹的人,还有一些——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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