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离开会下雪的北方已经三四年，回到福州后每年冬天都会想念郑州的雪。
说起来郑州也算不上北方，中原地区，但下起雪来一点也不含糊，鹅毛飘飘的。
福州也有雪，但只是每年少数几天落在了鼓岭上，稀稀拉拉，我倒愿意称之为冰渣子。这哪儿算得上雪。
南方人绝对爱雪，雪在南方是稀罕物。我们总在电影、动画里看到漫天雪花，好不羡慕，自己的城市却永远在下雨。
网络上太多关于南方人看到雪时那幼稚兴奋样的视频和段子，如今的短视频多少都包含了虚假刻意的成分，唯独南方人见雪时的样子，我觉得一定是由内而外纯粹地体现。
每年温度骤降的时候，我都会想起雪，希望哪天一觉醒来，拉开帘子，窗外早已是一身冬装。道路边是厚厚的积雪，雪团压着树枝，路灯戴起白色帽子，整个世界安静得只剩下雪落下的声音。
还未见过雪之前我是不会有这种幻想的，单凭电影里的画面无法如此真实地勾起我的渴望与想象。虽然听起来就像是小学作文：我第一次煎蛋之类的，但我仍旧清楚地记得第一次看见下雪的场景，而且大概会记很久。
“下雪了。”
声音很轻，轻得就像是空中缓慢飘荡的雪花，舍不得落到地上，轻得就像是只对自己一个人说的，但学生们都切切实实地听到了。
这句话就像是有某种魔力一样，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到窗外。坐在距离窗户最远角落的我则是什么都看不见。
“下课吧，让你们玩雪去。”可以确信的是，这句话是对所有人说的。
我的大学英语老师教学时素来严厉，却也好似因为这场雪变得温柔起来，距离打铃还有一段时间，早早便宣告了下课。
我还算平静，毕竟什么都还没见到。
收拾好书本，提起夹克外套的拉链，和同行的舍友一同走出教室。转向楼梯，而后穿过幽暗的走廊，一路嘈杂，人们无非在重复着“下雪了”这一句话，一边急切地向出口走去。
幸运的是，那场雪下得不小，但又不至于猛烈，作为一个南方人对雪的初印象，再也合适不过。
空中落下的雪花一路逐渐变大，归途中谁也不似往常那般快步回程，全都极有默契地慢悠悠走回宿舍，行至中途的松树林，雪况达到顶峰。抬头望去，漫天飘雪。
“撒盐空中差可拟”、“未若柳絮因风起”或许都没说错，飘雪时似柳絮，落到手中则像是松散的盐团。
那天没有打雪仗，我只是象征性地捏了个手掌大的雪球带回宿舍，然后看着暖气管把它融化。
当天晚上，大二的老乡学长组织新人一起吃晚饭，由头就是为了庆祝初雪。你看，南方人是有多爱雪。
吃了什么早已不记得，那天晚上唯一留下深刻印象的便是下雪天的道路真的很滑。
我在北方上学的五年很少看到雪，那场阵雪是最大的一次，其余的要么是小雪，要么是雨夹雪。像那样空中飘满着白花的场景，此后再也没有看见。
于是毕业后的每年冬天我都会想起那场雪，想起在雪中冒着热气的馅饼，想起舍友用来烤鞋的暖气管，想起那段如今看来悠闲十足的时光。
可记忆终将模糊，包豪斯、柯布西耶早已离我远去，普利兹克也已与我无关，过往的经历究竟给我带来了什么仍旧毫不可知。我本能地逃避时间给我带来的变化，但似乎终究不可避免。只是希望下次见到雪的时候，我还能感受到当时的美好与触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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