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一节羽毛球课后，顺手在家群里发了张羽毛球馆的照片。随即收到妈妈的回复：把精力放在司法考试上。
坦白说，我的第一感受是不耐烦。不就一个考试么，至于天天挂嘴边么？作为一个成年人，难道我自己不会规划自己的前程？这样一门机械死板、明年九月中旬才考的试，今年十月就开始准备，你是不是嫌我生命有多、浪费得太少？
在印象笔记里记录这件事。写着写着，忽然意识到，妈妈之所以忧心忡忡司考的事，就是因为她对司考一无所知啊！不知道司考的考试科目、考察逻辑，甚至连大致的考试时间都不知道！仅仅道听途说，有个“司考难”这样的模糊印象，其余一概不知。而她，就攥着这点可怜的模糊印象，瞎操心，瞎焦虑。
想起小学二年级的一个冬日清晨。大雾弥漫，我和朋友们走在上学的路上。朦朦胧胧，看到不远处好像有个黑影在晃动，一直在晃动，却一点也没有离我们更近些。看不真切，我们几个交头接耳，小声嘀咕，那会不会是鬼啊？！特别害怕。有个家伙还拿出贴身的玉佩，说这可以保平安。大家聚拢在一起，手臂环着手臂，紧挨着彼此，一寸寸往前挪动。真是度秒如年，心力交瘁。待晨雾越来越稀薄，空气能见度越来越高，那个晃动的东西真真切切进入视野后，我们几个小屁孩放声大笑。那哪是什么鬼啊，不过是棵个头和人差不多高的树好嘛！
真是自己吓自己。
多么可笑，是不是？
妈妈眼中的司考就是这么一棵大雾中的树。对司考知之甚少，就好比和司考之间隔着浓密的大雾，白茫茫一片，看不真切。那点“司考难”的模糊印象就是那晃动的黑影，它遮蔽司考的真实面目，时刻让你为眼前的“鬼”提心吊胆，忐忑不安。
我的内心就时不时流窜着这样的鬼。它们轮番上场，很少缺勤，叫我为学业、为工作、为才华、为社交、为性格等焦虑不已。会不会有个过来人，她站在大雾的那头看我，如同我身在这头看妈妈？多年前，她就站在我现在的位置，走在上学的路上。她抱着手臂，惶恐不安，却勇敢地一点点靠近那个晃动的黑影。她就是要撕开浓雾，就是要敞敞亮亮地看清那个让她害怕的东西到底长什么模样。怀揣着必须抵达目的地的执念、连恐惧也戕害不了的勇气、还有一点被“恐吓”的愤慨，她愣是走到了大雾的那头，愣是抓住了那只让她害怕的“鬼”，愣是一步一步填实了过往的追求。
心里头的“鬼”是没办法驱赶的，因为一遇上大雾弥漫的天气，它们就会被“激活”，如同四季更迭一样规律。你说，你可以定居在热带，搬到没有冬季，或者冬季没有浓雾的地方去。对，没错，你确实可以这么干。你可以选择高能见度的生活，无论做什么，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可是，你的这个“无论做什么”的“什么”到底又有多少选择呢？什么样的生活能见度高呢？是那些没有半点不确定性、每天都是简单重复昨天，一眼就能望到头的生活。你做的每件事都是你熟稔的，没有丝毫挑战性，你闭着眼睛都能走完事情的每一个环节，如同小龙女在漆黑的古墓里来去自如。你避开了大雾天气，避开了那只叫人心神不宁的“鬼”，你也避开了一段刺激、过瘾和兴奋的旅程，以及在那段旅程中学会主动出击的更强大的自己。
所以，我祝愿自己，也祝愿你，心里头永远住着一只“鬼”。它不偏不倚，就荡在你正前往的终点。你们之间隔着浓雾，你看不清它的模样，但能感知它的“存在”。你们就这样“对峙”着，你的内心汹涌着惶恐不安。终于，“坏脾气”的你气不过，妈蛋，它凭什么让我这么害怕？于是，你怀揣着必须抵达目的地的执念、连恐惧也戕害不了的勇气、还有一点被“恐吓”的愤慨，愣是走到了大雾的那头，愣是抓住了那只让你害怕的“鬼”，愣是一步一步填实了过往的追求，如同那条路上的无数个过来人。
于是，有一天，另一个女孩，站在你走过的路上，抱着手臂，攥着焦虑，想：会不会有个过来人跟现在的我一样呢？
那时，你大概开始了另一段刺激、过瘾和兴奋的旅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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