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意间知道了这么一群人的存在,在美国他们是中国人,在大陆他们是台湾人,在台湾他们是外省人,那种永远都是是异乡人的悲怆感使我对这群台湾外省人产生了浓浓的兴趣。
所谓台湾外省人,指的是在1949年国民党败退台湾之后到八十年代两岸恢复交流之前几十年前从中国其他省份移居到台湾的人以及他们的后代。关于外省人我读的第一本书是《台北人》,作者是民国时期著名将领白崇禧的儿子白先勇。
在书的序言里白先勇写了这么一句话:“纪念先父母以及他们那个忧患重重的时代”,紧接着引了一首刘禹锡的《乌衣巷》
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全书有十四个短篇小说构成,其中的人物囊括了社会的各个阶级,军队将领、下级官兵、帮佣工人、知识分子、商人小贩、社交名媛还有低级舞女。在这十四个短篇里,主要角色都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都在大陆出生长大,1949年前曾经在大陆有着非常辉煌美好的过去,随着国民政府撤退台湾。离开大陆时他们风华正茂如今大多已两鬓白发,他们都有过一段难忘的“过去”,而这“过去”直接影响到他们目前的现实生活,今昔之比将十四篇串在一起。
英雄末路,美人迟暮,是世间最无可奈何的悲凉。
白先勇对这种悲凉是深有体会的,作为国民党名将白崇禧的儿子,英雄末路是他以男性为主角的文章中最常展现的暮落景象,冯唐易老,李广难封的无奈哀叹在以《国葬》,《梁父吟》为代表的这些作品里俯仰可见。若说男人最宝贵的是功名权势,那女子最恐惧的恐怕便是容颜易老,青春不再。
我最喜欢的是这本小说的结尾那一篇叫做《国葬》,叙事者是李浩然将军的副官秦义方,他跟随他的将军南征北讨几十年,最后败走台湾。这个一生戎马的李浩然将军,最后终于在台湾病故。他死了之后,跟了他一辈子这个老副官秦义方,已经是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他这时候要赶来灵堂,要送他的老长官最后一程。
整个故事讲的就是那一程,在那一程里面我们看到这个秦义方,他不断地见到许多熟人,有一些当年一些的副司令、副长官,那些人也都全不成样子了,有的人逃到了香港隐居起来,有的人出家了,有的人拖着一个肥胖的病重的身躯而来……
我的文字驾驭能力有限,这里引用一段原文:
【出殡的行列,一下子便转到了南京东路上,路口有一座用松枝扎成的高大牌楼,上面横着用白菊花缀成的“李故上将浩然之丧”几个大字。灵车穿过牌楼时,路旁有一支部队正在行军,部队长看见灵车驶过,马上发了一声口令。
“敬礼!”
整个部队士兵倏的转过头去,朝着灵车行注目礼。秦义方站在车上,一听到这声口令,不自主地便把腰杆硬挺了起来,下巴颏扬起,他满面严肃,一头白发给风吹得根根倒竖。他突然记了起来,抗日胜利,还都南京那一年,长官到紫金山中山陵去谒陵,他从来没见过有那么多高级将领聚在一块儿,章司令、叶副司令、刘副长官,都到齐了。那天他充当长官的侍卫长,他穿了马靴,戴着白手套,宽皮带把腰杆子扎得挺挺的,一把擦得乌亮的左轮别在腰边。长官披着一袭军披风,一柄闪亮的指挥刀斜挂在腰际,他跟在长官身后,两个人的马靴子在大理石阶上踏得脆响。那些驻卫部队,都在陵前,排得整整齐齐地等候着,一看见他们走上来,轰雷般地便喊了起来:
“敬礼——” 】
就如上文中今昔对比的沧桑之感在书中比比皆是,《台北人》整篇就是大陆的一场旧梦,只是物是人非,留下的只有一场梦。
读完十四篇,在看开篇的那首《乌衣巷》让我久久不可忘怀,我觉得在这里应该再加上李煜的《虞美人》和杜牧《夜泊秦淮》
《虞美人》: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夜泊秦淮》
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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