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

兄弟

离好远就见你满脸堆笑哈哈哈的跑过来拥抱，还给我特别的国外亲面礼，我保持原有矜持的笑和你紧紧握手。你说好长时间也不来看我，你咋象个姑娘里，唉，在北京又找个嫂子安家落户了，不想家了！球里！坐坐坐！

你咋呼着像招待远方的来访贵客，我坐下来满脸喜悦，嘴里不停的说你这热情的我以为走错门了，亲热的有点生分了！

你笑着给我倒茶，乜斜着眼：想你么！我看着你，你依然粗粗壮壮，憨声憨气，穿着随意，率性包装，得体大方，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一艺术大咖，你标志性乌黑的马尾巴更长了，都及了屁股，我说你发型有点长了像个女人，背面很迷人扭头吓死人，呵呵！你说不像女人谁跟我好呢，本姑娘气质袭人，我说不是吸人而是吃人！你跑过来抱起我往地上蹲，很劲狙我，我笑的喘不过气来直叫，绑架人喽！绑架人喽！我们像孩童般撕扯耍闹，惊扰得四邻冷惊窥看。

闹腾完你喘着粗气端起茶杯：来，碰杯。你戏谑说：老师来了可不能错过机会，指导指导！你示意去大书房，我走进书房环顾四壁，顿觉清逸俊秀之气扑面而来，隔了数月又见那娟美灵秀的蝇头小楷，我拿起画案上的一帖仔细欣赏着，触摸它的精美……字字珠玑，熠熠生辉，我念叨：此技莫是常人所能。

我想书法人都知道大楷难结势，中楷难朔古，小楷难意韵，会写小楷者必大中楷皆能为帖，唯小楷小中见大，点画精妙在倏忽间，无精研溯古之力莫能为之。眼前的精品如若不是亲见所见又有谁能想到会出自一貌似浪荡之人之手呢！

凝神审读你的作品，文静而高雅，新颖又脱俗，或高古凝重或俊美飘逸……我已经进入你细腻温尔雅致的艺术世界，似乎还想弄明白你那一双粗笨的手怎能如此神会游走出无言的大美。我抬眼望着你，乜斜着你的乜斜，我突然明白大凡有超凡技艺的都以相反的伪装迷惑大家，你根本不会想到憨陋的外表下藏着一颗伟大的超逸的高蹈的艺术痴醉之心，大概就是所谓的大智若愚吧。

我有些激动，我翻看着醉心地欣赏着你的手卷，你的扇面，你的册页，你的四条屏，你洋洋洒洒的巨幅作品……你成绩很大，连连斩获国家大奖。我拍拍你的肩膀给你竖起大拇指，你咧咧嘴说那里那里，呦嘻！

中午时分你拉我留下吃饭，实际是吃酒，你敬我一碗烧酒，说祝老兄高升！一碗酒下肚，我的身子便升了起来，飘飘忽忽，我可成大咖了，醉话连篇，咱俩互换了身份，我大大咧咧，你矜持腼腆，你乜斜着眼看着我笑，你说老兄你也是性情中人哪！我说是呀你是我的梦中情人呐！大家推杯换盏欢笑着忘我而痴醉。

后来又到你书房大书特书挥毫泼墨，弄得满室生香，我们玩的很是尽兴。临走的时候你非得叫我过去，你说抱抱再走吧，我和你亲密拥抱，你说兄弟去北京了我一定找你，我笑笑使劲握了握你的手，你目送我远去。

兄弟

转眼一年过去，彼此微信调侃寒暄，当然更多的是兄弟的挂念与祝福。有一阵子不见讯息，性急向朋友打听，后得知说你病了。今年五一回家我驱车去看你，进得你家小院，先见一老头在院落闲坐，我大声喊兄弟兄弟，弟妹急慌迎接出来：哎呀！兄弟你可来了！我说是呀，听说兄弟病了我来看看，弟妹双手捏搓着低声说：喏，院子里坐着的就是……你的兄弟！我愣了一下，看了看进门时闲坐的老头，长发没了，头发乱了，身子佝了，目光呆了，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慢慢走过去：兄弟兄弟，你咋了，我来看你了……我哽咽着念叨着，你毫无表情，手颤抖个不停，我俯下身一把抓住你的手，你的手冰凉使劲蜷曲着，我用劲把你的手捋开，只见深深的僵化的纹痕，我感叹：这可是一双写小楷的手呀，我低头强忍眼泪望着你，你看了好一阵子好像认出我来了，嘴唇蠕动着想说什么，可什么也没说出来，只见眼睛噙泪，一滴一滴往下淌……

弟妹解释说你想和我说话，但说不出来……脑溢血，右半身瘫痪，脑子混沌不清，今天见到亲兄弟能认出你来还算好的，换了别人一个不识。

我起身走进屋子，书房依旧清雅怡人墨香四溢，画案上依旧摆放着笔墨纸砚，墙壁上又挂上了我们兄弟玩乐的照片，看着这曾经的一切往昔的欢笑浮现眼前：怎么就物是人非了？

我坐在院里和你对面，我小声说着过去，我说前年朋友一行到你这里参加采风写生，历时半月，你跑前跑后照顾一行的朋友，都给你晒得跟煤黑似的，我们住在农家，吃着农家菜，喝着米酒汤，趁着酒劲你摊开纸写起了书法，边写边讲了你的过去，你说过去穷呀想写字没资本写，小的时候挣工分要下地干活割草，长大了有条件写了又没老师，为求学风里雨里跑到六十公里外找老师，几十年过去你坚持下来了，成为远近闻名的书法家，你被全国各地邀请书法教学，学生多多……你有很多长远计划，比如说你要在家乡办所公益书法大讲堂，免费为爱好书法的朋友讲课，你还说要为孩子们办所书法启蒙班叫孩子们从小认识书法热爱上书法，你还讲了关于培训书法教师队伍的构想……想法很多，我说你远近闻名德才兼备，谦和热情不拘小节绝对够格，我们都支持你，唉！为了实现这美好的愿望，兄弟你要好起来，会好起来的！你静静地听我数落着过去默不作声，我握着你的手使劲的搓捏着，你感觉到了来自兄弟的惦念与祝福了吗？

那天临走时我对弟妹说，我走了，好好照顾兄弟。当我走到门口时，你在弟妹的搀扶下站了起来，你使劲的晃头示意，左胳膊艰难的抬起，我立马明白过来，我们兄弟俩还缺了一个紧紧拥抱，我走过去一把把你拥在怀里在你耳边颤声说，兄弟你会好起来的，你会好起来的！

兄弟 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