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之东有乡,曰犬乡,有溪,过乡之西。乡有民百余,形貌甚陋,人面犬身,斧牙纹面,身修三尺,外人闻之无不色变魂散,呼为犬鬼,无有敢涉水入乡者。
犬鬼雄雌并身,十年一诞,一鬼一子,不老不死。鬼皆惧水,相传有甚者临水惊死,因与外世相安千百年。
人生于母,兽生于雌,何生鬼焉?鬼口相传,以谣歌曰:“我本帝子,谪于东山没于西水,有生无死永居乐土。”
莫知何年何岁,一鬼旦出,不复归,有鬼目闪欲言,众鬼怪之,诘问,方曰:“涉水去乡。”众鬼大惧,有老鬼呼曰:“神将罪我焉,神将罪我焉。”众鬼闻声,似神之将罪死之将临,或捶胸哀鸣或伏地恸哭,浑乱如麻。
明日,老鬼寤而惊悸,遂一夜身萎萧木,齿落眼凹,目洞无光,呼之抽气咝咝而无入。众鬼面颓若土,以为神怒灾鬼,悉以坐等僵死。
有一小鬼步于前,怒众鬼不争,忿斥曰:“汝辈蠢物,终一死,何不涉水!”众鬼惊鸣,对天祷曰:“神宥童言,无敢离乡。”
小鬼仰面唾天,奔而临溪,视水,溪水映鬼,面目易变,飘飘然一神子,素衣云鬓,神朗魂腴,小鬼忽觉身轻泠然,笑而大悟,羽化去也。
众鬼目呆口咂,不知登天何物。面面相觑,然心有惊疑不敢前视。忽有鬼大呼:“有怪乎!有怪乎!”众鬼惊散,自此千百年无有临水者。
世人笑犬鬼自困不知,实乃蠢物,然不知于己身亦如此也,不过以小疮笑大癞,可谓悲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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