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以往的故事。
每逢圩日,村头路边总有等人的三轮车,而我和我妈,总是直接走过,像驼着满担粮食的马忙着赶路,看不到旁边的车子似的。
身后跑来的人气喘吁吁地问,“去街上多少钱?”“两块。”
等到三个人,叔叔就不等了。“轰轰”几声就跑远了。
集市不是很远,四五公里左右,但是走路还是得花上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
三轮车二十分钟就跑回一趟,我们未到半路,它已经第二趟了。我妈走得快,我跟在后面小跑,快看不到我了,她又停下来等等我。
叔叔见我满头大汗地跑着,怜惜我,便问:“小姑娘,坐不坐车啊?收你一块钱。”于是我大声叫我妈,示意要坐车。
她非但没理会,还把我数落一通,“我都能走,你走不了吗?你哥加班加点才得那点钱……”
算了,还是老老实实走路吧。
走了一会儿,她可能见我真的走不动了,停下来问我,“坐车就不能吃粉了,你自己选。”
想都不用想,当然是吃粉了。
小时候我的梦想就是能吃到街上的一碗粉,吃上一碗粉,我能持续开心365天。
咬咬牙,又继续坚持。
我妈并不是对我狠心,只是她舍不得那几块车费,她说两个人的车费都能吃两碗粉了,走路就能省下来,多划算啊。
到了街上,我妈直接带我去吃粉。煮粉的阿姨跟我妈很熟了,“儿子又寄钱来了?”她问。
我妈笑着答,“是啊是啊!”
我妈什么话都瞒不了,别人问她去街上干嘛呀,她傻乎乎地说我儿子给我寄钱了,谁问她都这样说,我在旁边都不好意思。
明明可以随便说个理由,但她总是实话实说。
阿姨煮的粉比其他粉摊煮的都好吃,味道好,量也多。盛粉的碗比我的头还大,我总是能把粉都吃完,汤也喝个精光。
吃了粉,我妈就去银行取钱,我在门口等着。
“大姐,又是您儿子寄来的?”
“哎,是啊是啊。”
“您真是有个好儿子!”
那时候,我哥刚出去打工,每个月三百块钱,按时给我们寄两百块,久不久还能收到他写给我们的信。
我妈不识字,回家了就把信拿给我,叫我念给她听,听完之后,她说要回信给我哥,我撕了一张作业纸,趴在床上,她说什么,我就写什么。
取了钱,我妈就带我去买衣服。还记得她一下子给我买了三条牛仔裤,其中一条是蓝色的喇叭裤,裤脚上有朵花,我特别喜欢。
后来穿去玩,不小心摔了一跤,膝盖破了,裤子也破了,没敢让我妈知道,就自己找了块布缝了起来。
后来我哥说想看看我们,叫我们去县城拍照寄给他。
我当时忘了那条裤子破了洞,只记得特别喜欢,想穿给我哥看。
所以就穿上它去拍了照片,照片洗出来之后被我妈看到了裤子上的补丁,她戳着我的头大声吼道:“好好的裤子被你穿成这样,真是不懂爱惜,以后不给你买新的了。
去拍照给你哥,新的裤子又不穿,让你哥知道了又说我没给你买!你真是要气死我!”
买了衣服,我们就回家了。还是走路,只是好像不累了,提着新买的衣服,有车经过,赶紧把衣服揣在怀里,生怕沾上灰尘。回到家,半日已过。
一次期末考试拿了一等奖,我妈奖励我十块钱。
叫我自己去街上,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我妈怕我把钱弄丢,就用针线把钱给我缝在口袋里,叫我到了街上再拆口袋。
我也舍不得坐车。走着去,又走回来。心里却是欢喜得很。
吃了一碗粉,紧紧攥着剩下的钱,生怕别人抢了去。然后就去四处瞎逛,看到喜欢的东西就问老板多少钱,手里的钱够就买,不够就再逛。
记得那时候七仙女刚播不久,她们戴的手链超级漂亮,自己也想要一条。
那次正好看到有卖,高兴得不得了,老板说五块钱,我二话没说直接给钱。
光阴荏苒,十八年一晃而过。
此时再去,煮粉的阿姨已经带孙子了,再也吃不到曾经的那碗粉。
我妈早已白发过半,我哥也不再是当初那个青稚少年,白发悄然而上。
光阴见证,我哥扛起的这个家,正在慢慢变好。
一路阳光相随,路上的点滴,光阴替我们收藏,收藏在光阴的故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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