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庄庄
进入小寒,年也就越来越近。这几天的温度像极春日,有人着单衣躺在自搭帐篷里,怡然自得地耍手机。我穿着羽绒服,像个另类穿梭在这个不久前发现的公园中。如果不是天气预报提醒,我都错以为这个冬天要结束了。
发小带着孩子从大理回到了故乡。她发了一张五岁女儿推着轮椅上的外公,在灿烂阳光中的背影图,配文——我们仨。蓦然想起杨绛先生的《我们仨》,我点了一赞,静静看着蜷缩在轮椅里的老人,竟无语凝噎。
发小的奶奶跟我外婆有亲戚关系,所以打小我们来往比一般朋友更为密切。她爸爸在村里的企业当会计,不知道后来她们几个从事财务工作,是不是受此影响,反正我是有点。上个世纪选专业,是一张报纸,密密麻麻的文字,蚂蚁一般蠕动。对于外面的世界,以及长大后想要做什么,我自然是孤陋寡闻且一无所知。会计是唯一一个我听过还见过的职业,上衣口袋里别着一支笔,写写算算,似乎很轻松,还有点光鲜,更重要的是不用下苦力。
“小时不努力,长大当会计,”这是后话。
发小的爸爸在厂里上班,见面机会不多。而那个初夏的场景时隔多年,我依然记忆犹新。
发小的后院,有一葡萄架。时值六月份光景,小蚕豆大的青葡萄,一串串挂在枝叶间,吸引着一些小人儿的眼球。八十年代,村里种植梨、橘、桃的人家不少,但种葡萄的真不多。
物以稀为贵。
午后,连蝉鸣都显出一丝疲惫,忙碌了一上午的庄稼人大多在凉椅或者竹床上打盹,这对顽劣的孩子来说是天赐良机。已经不记得是哪几个人了,只记得我跟在他们后面,看他们站在椅子上揪葡萄,葡萄藤痛得往上一缩,还发出窸窸窣窣的呻吟。我望望四周,也迅速偷摸揪了一颗。放进嘴巴里,葡萄皮被咬破的刹那,酸涩难耐,赶紧吐出来。葡萄是世界上最难吃的水果吧,心里那个懊恼后悔,都在为刚才的行为表示不值得冒险。
听到前屋传来椅子挪动的声音,大家一哄而散,消失在空旷的午后。我来不及拔腿,就听见有人在叫我的小名。
我神色慌张,与窗里的一双眼睛撞个满怀。
发小的爸爸,向我招手,示意我进去。我忐忑不安,腿脚变得绵软。淡青色油漆的木桌上,有一碟炒熟的花生米,还有一盘菜,杯里浅浅的酒,在空气中挥发着浓浓的味道。
我站在桌边,不敢吱声,大拇指使劲抠食指的指甲盖。偷葡萄?还被抓个现行,有什么可辩解的。如果被爸爸知道,兴许会被打个半死。小时候,不知道什么是乐观什么是悲观,听天由命任其发落,是默默承担错误的一种方式。
一双筷子划过来,我条件反射地往后躲。待我镇静后,发现两根筷子间有一颗花生米。随后发小的爸爸把我手摊开,倒了一堆花生在掌心里。
葡萄还没成熟,都是酸的,摘了可惜哒。等可以吃的时候,再来摘,嗯。这最后一声是询问,也是承诺,没有责备和怪罪。看着他一仰脖,最后一滴酒入喉。
我羞愧又感激地也嗯了一声。
葡萄成熟的时候,我肯定不会来摘了,没有人会厚颜无耻到这种地步。
那个时候,我几岁呢?真的想不起来了。葡萄叶子漏下来的光影,酸涩的青疙瘩,还有等待暴风骤雨批评的惶恐,至少蒙上了三十五年以上的烟尘,久远却清晰。
当初不曾苛责我的人,现在已近古稀,而且被慢阻肺的疾病折磨得骨瘦如柴。
马上要降温了,这对有呼吸道疾病的人相当不友好。发小说怕降温,我能体会到她口中的怕。其实我也怕,怕听到不好的消息传来。
好想把小寒、大寒两个节气剔除掉,春天早点来,但是不要有倒春寒,让这世间的陪伴多一些,不贪心,就是多一点点就好。
村里刷黑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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