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门“吱咯”一声推开,上身白色T恤,下穿盖膝短裤,脚趿人字托的文财悠哉游哉踱步进来。他手里攥着一把自封袋,袋里稀稀拉拉装着多少不等的毛茶,看样子他又准备喝上它大半天,不醉不罢休。对,是醉茶的那个醉,而非醉酒的醉。
我斜靠在红漆实木椅上,慵懒地看向他。这才刚歇下一会儿呢。又继昨天准备开泡了?昨天一点多开喝老白茶,同时又几款明前春红茶开泡。起初的两个多小时,喝下去岿然不动,头脑越来越清醒。后面是文财先动凳子,每隔半小时跑厕所一趟,我稍好些,不过没有随他人一样嘲笑他肾不行。
此时文财挪动主泡位那张沉重古朴椅子,上了红褐色漆的厚实木,精巧地被组装在一块,凑成了眼前看似笨重的椅子。他轻轻放下手里紧攥的茶样,我大致瞄了一眼,少说也有七八样。同为红褐色的茶桌右下脚,那桶特意去打的山泉水,被很好的安置在桌下方。看他动作熟稔地打理茶具,我也暗暗佩服他的专业与细心。所有的茶具上午我都已清洗过,不用麻烦了,我说。
搞过了?他眼露疑惑,语气质疑。是的,公道杯、茶匙都洗好,小茶杯已烧开水煮过,放心消毒过保准没毒。我半调侃半认真朝他说,居然不相信我,过去我可侍弄过五六年茶桌,有什么不知道做的?有什么好家伙,尽管上吧,我来品品。他一听来了兴致,放下手里的活,一个一个自封袋摆开,全部送我面前过目,那表情得意极了,似乎在说“瞧见没都是上好的茶!”哼!少来这一套,看我不杀杀你的威风!
手点自动烧水,茶壶落够水后“嗡嗡”工作。闲聊一会儿的空档,开水鼓着大泡顶开壶盖,发出好几声“啪啪”脆响后自动停下。文财手里捏着两颗圆粒状茶,他雅称“龙珠”,目测也就五克一个。老白茶难得,何况是2016年的珍藏品。用烧开的水马上泡,不能凉到八九十度再用。我没忘提醒他一下,其实白茶要用壶来煮的,泡还是差那么点意味的。他这店里没这套家伙什,我也懒得提,免得大伙知道了扫兴。
倒上水,盖碗闷上十来秒,文财食指摁茶盖顶,中指与拇指分捏盖碗两侧边沿,还没见他怎么起手,茶水已汩汩滤入公道杯。淡黄色的茶汤晃荡着,扬起阵阵特有的陈香茶味送入鼻腔,我不禁夸他手法老道,一点也不比专业茶艺师逊色。他“嘿嘿”连笑,不无自得的吹起自己喝茶史。边听边啜饮,茶汤流过舌尖滑入喉咙,最后到了胃里。不一会青涩味缓慢释出,接连几口入肚,更明显的青涩味留驻舌间齿内,一股难耐的味惹人厌烦,我紧皱眉头,再也难以下咽一囗茶水。文财有些尴尬干笑了几声,支支吾吾不知嘀咕些什么。我知道他肯定和我一样,品出了异样感觉,又不愿亲承劣质。
“呵呵”几声笑来,我凝眸专注盯着他,看他手上泡茶的动作,何时会停下。就在我转头瞥看玻璃门外路过的人车时,文财迅速从桌下又掏出一套白色盖碗,开水温洗杯后,手上变戏法一样冒出一小包红茶。不用猜都知道了准是英红九号无疑,他们偏好本地茶,何况英九本就驰名世界。洗茶,闻香、泡茶出汤一系列快动作,眨眼之间顺畅完成。我只感觉门外的人车才闪过,而红茶已汤色红艳透亮的盛在瓷杯中,茶气飘飘不易看见,却可闻香立知,甜香味满室充盈,莫名的有种兴奋愉悦的感觉涌上心头。
举杯啜饮,柔滑顺口,香甜甘醇。这香味这口感非春茶莫属,我伸手端来盖碗细看,叶底均匀红嫩、芽头儿也占半。算了,喝了再说,可遇而不可求啊!捣鼓了半天,终于品上一杯好茶。看来“龙珠”名不副实,青涩味兼有,服务态度也不咋样,质量堪忧。偏偏碰上干这行的,看看只要弄虚作假,总有一天会露出狐狸尾巴。以次充好,以残充佳,损失的是积累的声誉,得不偿失。
后面的茶,走马换灯似的上。肚子饿得饥肠漉漉,没有茶点备用,干喝也别有一番风趣,那就是在一杯杯纯粹的茶汤中,品饮出做人做事的底线,也应如金黄澄亮茶水样,童叟无欺,俱是一样的干净红亮,货真价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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