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租的那个女人

从爷爷家到这，只要一个站，从地铁口出来直走，过了红绿灯，便是市场，从市场的旁边的小巷走进，便可看到村口。我们今天是过来看房的。母亲说，她的闺蜜住的房子隔壁的那一家人想把房子转租出去，两房一厅，条件合适，价格合适，得赶紧定下来。

“蓝天白云，天气不错，看房总无需看日子吧，入住的那天得看看日子，”父亲说，“其实我和你妈提前来看过房子外面的环境了，那家人没在，只能在外边逛逛，有个大阳台，你会喜欢的。”

“嗯嗯，采光可以完全不用担心，只是后面不远就是山，晚上会不会太安静了？”母亲皱着眉头说道，“我胆子小，晚上要是你们不在家，睡不着睡不着……”

我看了看父亲，父亲看看我，便哄笑了起来，可怜我这一生要强却又胆小的母亲，哈哈哈……笑声在这寂静的村巷里显得格外入耳。

母亲接着说，“他们家也有个跟你年纪相仿的女儿…转租的那家人……听说以前是开大公司，后来破产了才租的这里，现在要搬去政府派的公租屋里去……”

……

就这样，我们聊了一路，不知不觉就到了房子前，父亲拨通了对方的电话，说是没在家里，但快到了，让我们再等一等。

“我们住二楼。”母亲指了指楼上，对我说到。

我爬到旁边通往山坡的台阶上，用手比了一比高度，“我想，如果我弹跳力好的话，应该可以从阳台上跃进去。”我跟母亲打趣道。

“但天气好的话，这里一定很舒服吧，三面采光，一定能把阳光都装进去，我喜欢亮亮的。”我补充说道。

“久等了，我这就开门，我们上去看看。”一个女人从村口走过来，不紧不慢地说道。

女人，母亲，父亲，我，四人一列，从楼道里串上去，家门口就在楼道边，门一开，阳光扑面而来，跟预料的一样，这里亮亮的。

母亲，父亲，女人在客厅里谈话，对此并无关心的我在房子里四处转悠，木板砖铺的地板，绿色的光滑的马赛克把客厅的墙壁半铺一圈，原木色和乳白色交替的家具，米黄色的大窗帘，我摸了摸门框上包边的木头，“是美式田园风呢，还是原木风呢”，一个人嘟囔着。

伸手又摸了摸柜子，抬手把上面的灰尘吹走，心里默默猜测，应该是很久没打扫了。又看看了旁边的鱼缸，没有鱼，没有水，只剩下水渍的痕迹，“这些家具都是定做的，我搬不走，你想要的话，2000块拿走吧。”突然听见女人低着嗓子对母亲说到。

我站在阳台远远的望着她，只见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动作娴熟地点上，纤细的手指骨头分明，点着的烟支恰在食指和中指的凹槽里刚刚好，她望着去主房查看的母亲和父亲，一口一口地吐着烟圈，微黄的牙齿，发黑的烟渍，无不告诉我，她的烟龄一定不少于父亲。

或许是感觉到我的视线，她慢慢地转过头来，看了看我，低下头用另一只手拉了拉身上的衣服，又抬起头来，看了看我，说，“你也会一起住吗？”像是怕我不回答，又着急地问了一句，“要不要去小房间里看看？”

我微笑着点了点头，便走到客房的门口上，我以为她会跟过来，我甚至有点期待她跟着过来，直觉告诉我，她一定有很多很多的故事，我贪心地想跟她多聊上几句，想从她的只言片语中窥视她人生的麟角。只是，她没跟过来，也没有跟着父亲和母亲去，只是一个人站在客厅里，静静地，大口大口地抽着烟。

我没有走进客房，只是在门口里探了探，房间不大，有一个小小的单人床，但有长长的大书桌，书桌的上面有长长的大灯管，桌上放着一垒又一垒的书，我又憋了几眼床边的书，有英国自游手册，有厚厚的法律条例，也有翻得破烂的漫画书……我回头又看了一眼那个女人，只见她走出阳台，把熄灭的烟头随手扔在了外面，她一定也像我妈一样，很爱很爱她的女儿吧，我想。

离开时，我只记得，她轻轻地说了一句，“我得走了。”后来，就再也没见过她了。

“喜欢不？”母亲开心地看着我问到。

我望着对面那栋用一盆盆花摆满自家门前的老房子，“妈妈，这家一定住了个老爷爷或老奶奶，”然后又笑着说，“她一定还在学习怎么种花，要不然怎么会死了那么多，哈哈哈……”

“喜欢吧？”母亲又宠溺地问了一句，“一看就知道你喜欢！”

“嗯，喜欢！”我笑着答道，“亮亮的，不拥挤。”

因为在这个寸土寸金，灯红酒绿，车水马龙的大城市里，不拥挤实在是太诱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