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七、八月份庄里酷暑难挨的时候,总会不自觉地想念家里的气候,天高云远、凉风拂面,正是一年避暑好去处。如今,离家千里之外,空闲的时间又被切成了固定的块块,有回家的冲动,却没有想回就回的条件,坐在办公室,吹着人造风,记几件故乡的往事,聊以自慰。
(一)马场之行
家里那边基本上家家养马,虽然如今农业机械化程度越来越高,但春耕秋收、播种拉货,马还是主力,有了马,自然就得有马场,芒种到秋分这段时节,所有的马都送去马场,马每天在草场上吹吹风、吃吃草、散散步、养养膘,嬉戏奔跑,甚至谈情说爱,相当于度假,是一年中最悠闲惬意的日子。
好的马场得有三个必备条件,一要水源充足;二要草场优良;三要交通便利。家那边有个固定的马场,在大山与草甸的结合处,有山泉活水,往上行便到草原,横向而行是绵延的群山,牧草丰盛,从村里步行不到一小时路程,也还方便,因而用了好多年。每年马上场的季节,村里人会自愿前往马场帮助马倌休憩马盘、窝棚、水槽,啖马石、绊马绳、拴马桩也要准备好,马倌将会在接下来近三个月的时间里住在马场。
10年暑假,自己闲来无事,去马场感受生活,到的时候刚好赶上圈马回栏,接过马倌给的大鞭子,一阵兴奋,顺着马回栏的方向,一边跑一边吆喝着不知道马听不听得懂的指令,那股激动劲难以言状,马顺利回盘,虽然自己作用发挥有限。饮马时候北方一片乌云飘来,马倌说要来一阵雨,赶紧躲躲,果然不一会漫天的雨雾迎面而来,轻柔散漫、转瞬即逝,太阳余晖映出了一道彩虹,横亘在牧场和前边的大山上,雨后的青草愈发嫩绿,淋了雨的马群打着响鼻,抖落了一身疲惫。那天马倌为我挑了一匹温顺的老马,背了马鞍,我也算过了回骑马的瘾。晚饭简单却美味,炖的大菜有山韭菜、野葱调味,自己有口福,赶上了送来的鲜肉,一个大碗先用来喝酒然后用来吃面,白酒不沾边的自己胸中豪气顿生,一碗下肚后睡倒在窝棚里。
(二)草原野营
八、九月份,正是草原上蘑菇成熟的时节,草原的蘑菇种类繁多,有鸡爪子、黑李子、紫英盘、小白蘑、松蘑、肉蘑很多种,质地肥厚、香滑可口,那年回家,刚好大姐、二姐也在家,几个人一合计说一起去采蘑菇吧,于是带上餐具、行李、苫布,大爷发动起那辆24马力的拖拉机,一行5人奔草原深处而去。清晨时,行至十间房林场,路边松林摇曳,草地上薄雾氤氲,一轮红日从身后喷薄而出,天地浑然一体,那时候突然有个心愿,以后一定在这里野营几宿。
继续向前走,便深入了内蒙草原腹地,松林成块、绿地绵延,一望无际却又一览无遗。采了一阵蘑菇,便开始找宿营的地,最后大爷选择了一个牧人窝棚附近,有水源,还比较安全,她们生火做饭,我则自顾欣赏美景,那天刚好是农历七夕,天阶月色、凉风习习,繁星点点、遥相对望,那情那景,此生难忘。
(三)内蒙的牧人
家处于河北内蒙交界处,虽属河北,却离内蒙更近,两省以草原为界,站在家西边的草原上,一阵北风吹来,内蒙移动可能就会发过条旅游短信来。高中时候,有一年和爸爸去内蒙办事,过了边界草原几小时后,夜色降临,终于在一户透着微弱灯光的大院子里停了下来,进去以后才发现光亮是蜡烛发出来的,爸爸说这里就两户人家,还没通电,那天刚好赶上他们的小女儿放寒假在家,本来很困的我被她拉着打扑克,于是我们几个人点了两根蜡烛玩到了深夜,后来她妈妈说,这里难得来什么人,丫头憋坏了。
第二天早晨,我出来一看,这才看清了自己身在何处,这里位于草原间的一个河谷里,河谷中间长满了矮木,两户人家面西朝东坐落在河谷边上,对面登上草坡便是辽阔的草原,他们家养了600多只小北寒羊,还有马和牛,院子里还有几条大狗,吓得我每次出来绕着走,每天早晨把羊向对面的草坡一赶,羊就自己找草吃去了,晚上基本不用找,头羊领着羊群回来。家里有炕炉,炉上的茶壶里面是牛奶,渴了就喝这个,观察了一下,屋里最现代的家用电器是台上大电池的老式收音机,通过聊天,知道他们有冰箱、彩电、洗衣机等家电,但这里不通电,全部放在别人家里,虽然安装了小型风力发电机,但是电压不稳定,基本上不用,每星期出去采购一次日用品,其余其本上自给自足。男主人面色红润、饱经沧桑,放羊的时候遇见过狼钻羊群吃羊,像狼图腾里勇敢的嘎斯迈一样拽过狼尾巴,还遇见过黑瞎子,午饭没什么青菜,一大盘炸牛肉干和自己腌制的咸菜,牧民没冰箱冷冻存肉,便将肉切成条,腌制后晒干挂在阴凉处,想吃的时候或炭烤或煎炸,内蒙那边著名的炭烤牛肉干便由此而来。
吃过饭,站在草原边上,极目远眺,碧绿的草地与蔚蓝的天空在遥远的地平线上相撞,风是轻柔的,空气中有股青草、羊粪的混合味道,那种野性和浪漫给人是一种内心深处的淡然和轻松。
也许长大后,故乡就是用来怀念的,但曾经的那份美好总会触动内心最柔软的部分,就像很多事、很多人想忘却总忘不了,因为随着失去,曾经的美丽牢牢刻在了心底,停在回忆里散不开,如果这样,那就伴着这份美好,洗尽铅华、清水为妆,在浅浅淡淡、简简单单中迎接自己的明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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