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一定年龄,忽然就会怀念过去,想回到出生的地方看看。在这里小住一段时间,吹吹这里的风,沿着儿时走过的路转转,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当我从远方乘火车或者飞机,踏上故乡这块土地,心里的忐忑就好似奔腾的溪流汇入大海,瞬间风平浪静了。人都说大海以博大的胸怀,容纳万物。故乡似大海似母亲,无论你何时回家,她也永远敞开胸怀拥抱我们。
我回来的当晚,睡在父亲母亲曾经睡过的床,我没有打开电灯,点燃一根蜡烛。我怕灯光太亮,父亲母亲的灵魂就不会回来。烛光摇曳,一种温暖熟悉的气息瞬时包围了我。墙体虽然被粉白了,但凭着记忆我能准确找到曾经挂满布靴布鞋的钉子位置。小时候穿这些总是漫不经心,特别渴望能穿上商店橱窗里闪光的小皮鞋。
靠西墙的粮仓被衣柜替代了,粮仓是用砖头垒的,外面糊️上泥巴。每年麦子收成时,看着堆满晒的干透的麦子,抓起一把放在鼻子下面闻闻,再让麦子顺着手慢慢往下流,那嘴角上扬的弧度恰如麦子落下的美丽曲线。那中午的糊汤油渣白面条吃着那叫一个香。正对着窗户的是长江牌缝纫机,那时比较淘,裤子的屁股处膝盖处还有衣服的手肘处经常被磨烂,所以补了一层又一层。粮仓对着放了一张小床,我和妹妹一起睡,晚上经常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在母亲一再催促下才肯入睡。
那个晚上,睡眠一直不好的我竟然一直睡到大天亮,梦里我看到父亲母亲笑咪咪的站在窗前,就好似我们小时候一样,问问这问问那。他们没有老,妈妈依然是大辫子,爸爸身材还是那么高大魁梧。妈妈轻轻的把我拉拉被角,爸爸含笑一直凝视着我。
当我被喔喔喔鸡叫惊醒时,天已经微微亮了。我走出房门,太阳还未升起,东边有云彩不停的变幻着颜色。柿子树上有露珠,麻雀在房檐下叽叽喳喳。房檐下曾经挂着玉米辣椒,还有父亲的农具。扫帚靠在墙角,我拿起它,像我的老朋友一样,扬起的灰尘随风在这个院子里飞扬。
我走进厨房,嫂子已经在忙碌了。轧面机还放在老位置,只是换成了电动的。还记得那时候个子矮,够不着,就站在椅子上,攥紧摇巴,一圈一圈,有时面叶太厚,搅不动。咬紧牙,两只手用力。有时面条轧好了,衣服都湿透了。装水龙头的位置以前放着一个大水缸,清早,父亲就会用扁担挑着水桶去村东头井里取水。扁担要平衡,水桶才能平衡,吱咛吱咛挑着水到家,再倒到水缸里,那时没有污染,水清甜,回来口渴了,咕咚咕咚喝一碗。
锅灶跟以前差不多,只是以前的八丈锅改成六丈锅,锅灶下面没有了风箱。我坐在母亲以前烧火的位置,抓一把包谷叶,把火焰引着。一根一根玉米杆被塞进灶膛,熊熊燃烧中我仿佛看到了母亲烧火时那满脸尘灰,头发花白的样子。水烧开一会了,把热好的馒头拿出来,屋里弥漫着水蒸气。洒上包谷糁,水咕嘟咕嘟开着,慢慢变得粘稠呈金黄色。
门前的丝瓜已经密密麻麻爬满篱笆,连厨房的后墙也被绿色罩住了,一条条嫩嫩的丝瓜悬挂在藤下,摘了两个,瓜蒂还冒着水。还有一些正在开花,一朵朵黄色的小花点缀其中。打几个自家鸡下的蛋,放油,大火烧,金蛋金黄,再放切好的丝瓜,翻炒起锅。 端着菜还有饭放在地上,蹲在墙根。鸡蛋很香,丝瓜很甜,玉米糁喝着特别爽口。我离家自己也不知道多久了,这是我吃到最可口的饭菜了。
吃了饭,太阳已经升起来了,阳光照在错落有致的房顶上。鸡慢慢的跺着步觅食,池塘里被早霞映照的分外漂亮。村里有几家刚刚升起炊烟,似云似雾,袅袅的升上蔚蓝的天空。路已经是水泥路了,村里房子空的很多,那是他们曾经的主人远行了,门前的野草长的一人多深了。走到小丽家门口,大门紧闭,一把生锈的大锁让院里隔开了院里的世界。
路上遇到七奶,腰弯的快九十度了,呼哧呼哧的像风箱一样喘着。我扶着她走着,她在慢慢的跟我讲着村里发生的事:村里️️三娃听说在北京买房了,上一次回来时好像是你爸妈还在世时。还有强子去新疆了,在那边落户了。有人去和曾经自己耕种的土地作伴了,也有人远嫁了。还有人在外面生了根,没有再回到村里了。
我们走到村东的大杨树下,再回头看看村庄,一切都鲜活起来。一堆孩子在村里疯跑玩耍。快回家吃饭喽,一声声呼唤在村口响起。路上戴红领巾的小伙伴一路打闹着去学校,还有二伯拉着板车悠哉悠哉的去地里施肥,池塘里母亲七娘正捶打着衣服。
我走出村子,玉米已经一人多高了,玉米棒子已经有胳膊粗了,玉米须就像小姑娘的秀发,黄的,红的垂下来。花生叶子绿油油的,被一朵朵小黄花点缀着。我不由得深息一口气,多么熟悉的气息。放眼望去,那开阔的视野,那远处的村庄,还有那曲曲弯弯的小路,一切都是郁郁葱葱努力生长的样子。当年我拼尽全力离开这个生我养我的村庄,如今我背着空空的行囊,回到这里,故乡依然敞开胸怀。
太阳已经升起来很高了,田野里一派生气勃勃的样子。我坐在地头,清风拂着我,土地亲吻着我,还有逝去的人默默注视着我。鸟儿在歌唱,虫鸣唧唧。我突然感觉我还是个孩子,我是个幸福的孩子。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