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苑（52）

《词苑》（52）

辛弃疾：清平乐（四首）

        （四）

  独宿博山王氏庵

绕床饥鼠，蝙蝠翻灯舞。屋上松风吹急雨，破纸窗间自语。

    平生塞北江南，归来华发苍颜。布被秋宵梦觉，眼前万里江山。

【译文】：

    夜深了，绕床蹿来蹿去的是饥饿的老鼠，蝙蝠围着微弱的灯光上下翻舞。屋顶上，从松林袭来的狂风裹挟着急雨。房间里，破旧的糊窗纸被风撕裂着，呼啦啦的响声仿佛在自言自语。

    平生辗转于塞北江南，如今归来已是白发苍颜。在这暴风骤雨的秋夜里，我裹着单薄的布被，一梦醒来，眼前还是梦中的万里江山。

【简析】：

    宋孝宗淳熙八年（1181）十一月，辛弃疾遭奸佞弹劾，被罢官回到上饶带湖。此后二十年间，他虽然有几次短暂的出山任职经历，但多数时间都在乡间闲居，写下了大量遣兴抒怀的诗词。这首词的特别之处，是记录了他在游览博山途中，独宿王氏庵的情景和感受。词人通过描写王氏庵荒凉破败的环境，联想自己奔波塞北江南的经历，抒发了虽然壮志难酬但依然胸怀天下的豪迈情怀。

    词的上片以写实的手法，描写王氏庵内外的荒凉与破败。词人用饥鼠绕床、蝙蝠翻飞、暴风急雨、破窗自语四个典型细节，把深夜独宿王氏庵的萧瑟凄凉的环境和令人窒息的气氛渲染得触目惊心，为下片的抒情提供了一个苍凉的背景。

    下片头两句“平生塞北江南，归来华发苍颜”，具有高度的概括性。词人南归前，在青年时代曾两次至金都燕京察看形势，以图恢复。又参加耿京起义，擒杀叛徒张安国，立下战功。回归南宋后，历任江西、湖南、福建等地守臣，献《美芹十论》、《九议》等战守之策，但均不被朝廷采纳，并遭受和议派排挤打击，被罢官闲居。在深夜独宿王氏庵这种恶劣环境中，词人联想到数十年为恢复中原的奋斗经历，以及被罢免后已到华发苍颜的境地，心中自有千般无奈和苦衷，自然难以入睡。而结句“眼前万里江山”，则把词人的思想境界推向了一个高峰。当他梦觉醒来后，眼前是梦境中的“万里江山”。遭受打击、长期闲居的不公，荒凉恶劣、令人惊悚的环境，都没有磨灭词人胸怀天下、奋斗不息的激情。

    全词用恶劣的环境烘托坎坷的经历和豪迈的情感，两者之间的强烈对比，更增添了作品苍凉悲壮的气氛，增加了读者对词人炽烈爱国热情的敬佩。

【注释】：

<1>博山：在今江西上饶市广丰县境内。<2>王氏庵：王氏人家的草屋。<3>塞北：泛指中原地区。<4>归来：指淳熙八年（1181）被罢官后归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