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山有野菊

山有野菊

谢旭晴

多亏最后一场秋雨，绵密地布施乡野，野菊的小花小朵就睁开了毛绒绒、水灵灵的金眼睛，寂寞的乡野便用这金黄的浓墨重彩过渡到初冬，完美到没有冬天寒冷的味道，反而增添了几分温暖的气息。

如果你修得浮生半日闲，偶尔去山里走走，你会发现路边、沟旁、村妇的菜园边、坡上、林间，哪里有一块带土的空地，哪里都是野菊攻城掠池的阵地，你不得不感叹它的执着、狂野，那种生命的怒放和生命力的强大。就像忙忙碌碌的乡野女人，哪里都有她们的身影。

野菊们结伴而生，它们脸挨脸，勾肩搭背、挤挤挨挨的；它们雨露均沾、阳光共享，用一片艳丽的金黄明媚一个初冬。清风佛面，到处都弥漫着野菊花花粉的香气，赏花的人还没收到请柬，纷纷扰扰的蜜蜂却早已捷足先登，来奔赴这一场甜蜜的约会了。这一幅盛大的犹于梵高的向日葵的油画，刹那就住进眼睛里去了！

“高情不入时人眼，拍手凭他笑路旁。”。野菊不是家菊，更不是名花，只是野生的小花小朵，不择环境的优劣、不挑土壤的穷恶，生性泼辣、沾土能活。没有生得倾城之姿，也没修得富贵之相，好像是上不得大的台面。有的也许只是农家的小家子气，安于蛰伏乡野，像一个个乡野小女人，埋头过自家的小日子。

花堪看时只需看，莫待无花空看枝，你也可以“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野菊盛开的时节，也忙坏了乡里的女人们，她们呼朋唤伴、提筐背篓、进山爬坡，采摘野菊花。她们采菊的手段一点也不温柔，可谓是“稳、准、狠”，一手抓住一把野菊的脑袋、另一只手往下一撸，一把菊花头就被收缴到筐子里头了。采菊是个技术活，撸的时候用劲要均匀，劲小了撸不下来，劲大了吧，会把菊头揉碎了，它得有个度，全在自己拿捏了，万事熟能生巧，做的多了，自然就掌握了，通常在太阳落山之时，采菊的女子就会满载而归。

为了保证干菊花的品质，采回的野菊要趁新鲜的放到大锅里翻炒杀青，然后盛到大簸箕摊开晾着，满屋就弥漫了野菊花的馨香，野菊的习性也许最能代表山里女人的性情吧，馨香中稍带一缕微微的辛辣气息，这气味忒好闻，会使人的呼吸不由得绵长而温润起来。第二天把杀过青的菊花拿到外面太阳下晒起来，经过几日大太阳垂青，野菊花干透了，颜色由明黄变为褐黄，菊花朵朵变成了黄豆大小的颗粒，拿手捏捏就会碎。

待到野菊花晒干了，细心的主妇会挑一捧色泽最好的用塑料袋装起放到冰箱保鲜，万一哪天上火了有个牙疼、嗓子疼的，取一小撮泡水喝可比吃药还管用。还有喜欢菊花枕的，听说可清心明目，这时候可以留一些灌枕芯了。

除了留下一些自用的，剩下的干菊花就是乡里女人的一笔小财富了，不劳自己背到集市上卖，自然有一些骑着三轮摩托车的小商贩们上门收购，同时还会收购其他一些什么南瓜籽、黄花菜、芝麻黄豆啥的，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成交！讨价归讨价如果遇上中午饭点，贤惠的农家大嫂还会请人家吃顿便饭。兜里有钱了，乡里小女人约着上个街、走趟娘家的零花钱也就有了，小日子就这样丰富多彩起来了。

山下有个中药材种植基地，种了很多野菊，眼下到了收获季节，老板从四里八乡请了很多闲置妇女帮忙采摘。这些乡里的女人们，忙了家里的活计，就去基地帮工了。她们骑上摩托车，早出晚归，就像春上帮人采茶一样，这一季菊花采下来，收入也不菲了。用她们自己的话说，什么都不要紧，过好自家的小日子才要紧。是的，只要人不懒，小日子会越过越美的。

朋友，来吧，到山野里来看野菊吧。在这里，你会在秋风拂面的半山腰与金色的野菊不期而遇，会看到野菊花最真实的怒放，你还会折一支明艳的野菊，不仅喜欢它的幽香，更喜欢它的率真。清风徐来，由远及近的野菊铺满山野小径，菊中蜂蝶飞舞、菊下秋虫唧唧……一缕素雅的淡香，仿佛古风的一滴墨，落进了宣纸里，晕开一首唐诗，唐诗里会走出三三两两古朴勤劳的山里小女人来。

她们散发着野菊的馨香。

原载2023年1月6日《信阳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