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餐厅就在医院对面，简单却不失浪漫的意式餐厅。

  “来啦。”秋华看见胡佳正走过来，绅士地起身帮忙拉开椅子。

“谢谢。”胡佳笑笑，坐下了。

秋华已经点好餐品在等了，另外还点了一杯热牛奶，胡佳心里很感动。

“秋华，你知道李医生给了我进一步的治疗方案？”

“是的，我知道。”秋华一边优雅饮食，一边回答。

“那你知道我的决定？”

“是的，我知道。”秋华停止动作，放下刀叉，双手交叉放在桌前。

“那秋华，术前术后大概一共要多少钱？”胡佳两只手也放在桌上，不停拿捏着。尽管她的声音淡定从容，但明显她很不安。

“如果你的配型合格的话，准备二十万应该没问题了。有问题的话，我可以帮你。”秋华伸出手轻轻握住胡佳的手。胡佳心里太乱，一时不曾敏感发觉，待反应过来，只轻轻从秋华手心里抽出手来，脸却已经红了。

“吃……吃饭吧”胡佳低下头，优雅地笑笑，齐耳短发从耳边落下一小撮儿，衬着微微发红的脸色，愈发令人心动……

  饭后，秋华得回医院值班，胡佳也得回医院去见妈妈。于是，他们一起散步走回了医院。

天色还未完全黑下来，两人并排走着，并没有说什么话。可秋华心里很高兴，胡佳把他当自己人，在她迷茫无助的时候，愿意想起他来。要把自己的不安和金钱上的窘迫展现在一位追求自己的男士面前，对胡佳来说，太难。而这些，秋华都知道。

到了病房，请的临时护工已协助母亲用完晚餐，正在为母亲擦嘴。胡佳从那双留着短短指甲的胖手里接过手帕纸，替母亲擦嘴。母亲稍稍扭了扭头，示意已经擦好。

“妈妈，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胡佳低下头，洁白的额头轻轻抵着母亲的额头。那些深深浅浅的皱纹，胡佳总能感受到一点。她把眼睛轻轻闭上，好想就这样一直靠着妈妈的额头，仿佛只有这样，她才有一种回到母体的安全感。

“好啦，好啦，回去吧，怎么越来越像孩子。”母亲抱怨着却夹着宠溺的笑容。她们这样亲密的接触，已经是很久以前了。那时，她们家庭幸福，不曾踏上坎坷之路。

  原来，在大灾大难面前，最亲近的人会变得很温柔，变得很懂得需要和被需要。

  胡佳起身，提起包，和妈妈互道再见。她不会和妈妈商量换肾的事宜，何必让她担心？况且，配型结果还没出来，瞒着好了。

  走出医院，便能感觉到冬意渐浓。胡佳乘了地铁回家，一路上一言不发。她在心里合计，这几年替妈妈治病、偶尔请临时护工，即使她勤俭节约也依然没有二十万存款。

  向父亲借？不，这么多年不曾联系，何必去仰人鼻息？秋华，秋华是好，可借了之后，两人之间又多了一层牵绊。郭思玲正在陪男友创业，一定也拿不出这么多现金。“哎……”胡佳轻轻叹口气。

  走到楼下，胡佳手机收到一条银行发来的信息：【建设银行】尊敬的胡佳，您尾号0079的账户于12月01日19时36分收到一笔200000.00的转账。

  毋庸置疑，是秋华。胡佳原本纠结的心理因为秋华果断的转账终于做好了决定。也许秋华才是最好的借债人选，她去找他谈手术的事，又提到钱，其实不是没有想和他借债的想法的。既然如此，又在别扭什么？她舒了口气，莫名有种有人在关键时刻和自己一起还人生账单的错觉。

“谢谢，我会尽快还给你。”胡佳发消息给秋华。连真心的感谢都被她发得如此疏远隔阂。

“不客气，来日方长。”秋华发了一个可爱的笑脸。

  胡佳笑笑，收起手机准备上楼回家。可一抬头，却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站在门口，瞬间模糊了眼睛……

  他的身材还是那么挺拔，肩膀宽宽的，依然穿着合身的西服，门口的灯光柔和地洒在他身上，恍然间她以为他还是那个二十岁的雪中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