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时，总以为前路是星辰大海，纵使披荆斩棘，也能骁勇迎战。
后来才发现，生活中除了暗无天日的工作，自己好像一无所有。
——小灰
01
卖掉梦想时，便已经妥协
大学毕业时，小灰喝的烂醉，穿着拖鞋，散着头发，站在校碑前方，手指明月，脚踏喷泉，放下豪言壮志：“我余晖，前路是星辰大海，目标是游遍人间，不求名垂史册三千年，只愿今朝有酒今朝醉。”
可还不等小灰看遍江山万里，便被他老爸给强制安排了。
好在小灰乐观，嘻嘻哈哈的说：“工作是我的生存保证，摄影与美酒才是我灵魂的根基。”
起初我以为这家伙喝酒喝傻掉了，竟说出如此明事理的话来。直到后来才知道，他老爸给的毕业礼物是一份高薪的名企工作，还有断绝生活费用的通知。
就这样，毕业当天，小灰连家都没回，拉着行李便一路南下，去了上海。
再后来，我离校入职，也非常巧合的去了上海。
那时的小灰，已在上海工作两月有余，除了知道他每天都很忙外，我对他一无所知。
我去拜他山头，他的回答则是一成不变：“兄弟，最近太忙了，改天再约，改天再约！”
就这样，约了他两个月，愣是没见到人影。
国庆后，我去了杭州，工作也渐渐忙碌了起来，与小灰的联系更是日渐减少。
可就在毕业半年的时候，小灰破天荒的给我发来简讯说：“兄弟，我的生活，除了工作，好像一无所有了。”
我调侃他：“生活不是除了眼前的苟且，还有摄影和远方么？”
“远鸡毛的方啊！老子现在就像一条狗一样，还被拴上了链子。”小灰拨通电话就是一顿咆哮，接跟着便是语气一沉：“兄弟，陪我喝两杯吧！”
就这样，一个飘在上海的失意人，一个混在杭州的迷惘汉，对着电话，开着免提，一人干掉一瓶42度的牛栏山。
那天晚上，小灰吃着油炸花生，而我却嗑着身边仅有的毛豆，隔窗相望，入眼的不是星辰漫天，却是云雾四起。
那天晚上，小灰再次喝成了傻逼，声音里也带着浓浓的不甘。
小灰说：“每天都很忙，却是在瞎忙，根本不知道在忙什么。”
小灰又说：“根本没有时间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好不容易休息一天，又要被各种生活上的琐事缠身。”
小灰还说：“办公室里仅有数人，却勾心斗角，各怀鬼胎，简直堪比《甄嬛传》。”
小灰继续说：“我彻底拒绝了家里的经济援助，想要靠自己活出精彩，却感觉好累，好累，真的好累。”
说到最后，小灰莫名便陷入了平静之中，亦或说是死寂。
良久，电话里才再次传出小灰的声音：“小安，你知道么？我把相机卖了，原因仅仅只是为了交房租而已。”
小灰语气平淡，除了倦意外再没有丝毫情感，但我却听到了他眼眶中蓄势已久的泪水悄然滑落的声音。
因为那台相机，不仅是他梦想的支柱，更于他有着一种特殊的情感。
我知道，当依靠贩卖理想来换取苟且偷生的时候，便标志着岁月的砂轮已经转向了你。
小灰怂了，在理想与现实面前，他终究还是败在了魔都繁华背后的世俗中。
我问小灰：“兄弟，真的就这样放弃了么？别忘了，你的明天可是星辰大海啊！”
“你还有脸说我？”小灰话锋一转，便开始数落起了我：“谁当初说要揣着美酒浪迹天涯，用字与诗词描绘人间的啊？现在不还是苟在国企的体制里，一边抱怨，一边过活么！”
我哑口无言，根本无从辩驳，因为他不过讲述了一个我一直不愿意承认的事实而已。
那天过后，小灰一如既往的工作，一如既往的在魔都里飘荡着，成为了万千为‘活着’而奔波的忙碌人之一。
02
我怕自己的棱角被岁月抹平
春节前夕，我前往北京处理合同的事情，却不知小灰从哪里得到的消息，把我给堵在了北京城内，非得拉着我一醉方休。
和大学时一样，依旧是42度的牛栏山，依旧是花生毛豆地三鲜，依旧是小灰喝的满脸涨红，眼神涣散。
依旧是小灰最先抛出重磅炸弹：“兄弟，我辞职了！”
小灰放下酒杯，涣散的眼神中却透出一股莫名的情绪。
“和叔叔商量好了？”我放下筷子，点上香烟，透过袅袅烟雾，清晰的捕做到小灰眼神种那抹失落。
小灰没有回答我，而是一边倒酒，一边漫不经心的开口：“我想再次拿起相机，去记录自己见证过的人间华年。”
“相机都卖了，还谈他妈的狗屁理想啊！”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也想到了自己的痛处。
“可我的根还在啊！”小灰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有些泛黄的照片。
照片上的人一袭白衣，模样俊俏，尤其是眉间带笑的双眼，煞是惹人喜爱。
“人家小凝都订婚了，你还念念不忘的，有意思么？”我知道小灰掏出这张老照片的意思，却忍不住调侃他。
“别他妈跟老子扯淡！”小灰收起照片，继续说道：“我现在要重拾遗梦，我就问你，支不支持。”
“你想要我怎么支持？”我随口问到，却怎么也想不到我有什么地方可以帮到小灰。
“我联系到买我相机那个人了，现在还差一万七。”
我掐灭香烟，等到烟雾散去才再次开口：“真的要重新拿起相机？虽然你家底厚实，但也别太任性啊！”
“嗯！我已经想明白了！”小灰放下酒杯，继续说到：“我害怕自己的棱角被岁月抹平，然后成为一个怂蛋！所以，我不能再等了。”
我缓缓抬头，将目光落到小灰的脸上，一字一句的说到：“如果，我不帮呢？”
小灰尴尬一笑，直接端起酒杯：“不帮就喝酒啊！来，干了。”
返程回郑州的车上，我给小灰转了两万，附言是：“兄弟，前方有路，愿你不是走马观花。”
不消片刻，我便收到了小灰的微信，很短的一句话，却是狠狠的敲击了我的内心。
“小安，其实天涯海角与方寸之间差的不是一墙之隔，而是内心的勇气与执着。”
那天，我一路都在思索小灰的话，却是越想越觉的可怕，可怕到我不得不打开手机，通过《武林外传》来转移自己的精力。
03
不负年华，不负自己
北京一聚，小灰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微信不回，电话不通，就连Email也石沉大海。
我曾一度认为这家伙骗了我两万块后跑路了，但仔细一想，却又觉的自己多虑了。
节后上班第一天，小灰现身，给我发了微信定位，坐标杭州余杭区。
我赴约，同行的还有小凝。
再次见到小灰，我一度怀疑自己是否该换一副眼镜了，因为站在我眼前的小灰哪里还有余家大少爷的模样啊！
一件廉价的迷彩服，背着一个行李包，住的是家庭旅社，吃的是泡面馒头，喝的是农夫山泉。
唯一让我感到欣慰的是小灰脸上那份惬意与满足，还有见到小凝时的坦然与洒脱。
吃饭的时候，小灰再次拿出了那张泛黄的老照片。
“小凝，在我看来，这是你青春里最美好的模样！现在，是该还给你了。”小灰说罢，便用双手将照片奉上。
小凝愣神了片刻，想说什么，但还是接过了照片。
我问小灰，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先去普陀山岛，再去云南，看看梅里雪山究竟长什么样子，然后转到去西藏... ...”
小灰一边拧开牛栏山，一边喋喋不休的讲述着，仿佛这些事情已然成为了他的命中注定一般。
可就在小灰说的兴起时，小凝突然开口：“小灰，你会恨我么？”
我不知小凝为何会有此一问，但小灰却是身体一僵：“小凝，其实我应该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或许我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想要去做什么，或许我现在真的会很安稳的生活下去，拿着丰厚的薪资，住着豪华的房子，每日里酒肉相伴，美女作陪。
说到这里，小灰端起杯子，一饮而尽：“但是，如果真是这样的生活的话，我想我除了安稳之外，真的是白白在世间走了一遭。”
“可是这样苦哈哈的生活，真的是你想要的么？”
“小凝，你知道么？有心的日子里，再苦也是甜。”小灰顿了一顿，继续说到：“我不想辜负年华，更不想辜负自己。”
那天，小灰出奇的没有喝多，说明天就要出发了，不想再过那依靠酒精麻痹自己的日子了。
虽然我的生命中从此少了一位知心酒友，但我并不觉的沮丧，因为失去了酒的小灰，会得道更多珍贵的东西。
毕竟有舍有得，才算的上是人生嘛！
04
我经历生死，但并无遗憾
杭州一别，小灰的朋友圈也彻底活泛了起来，不过多为一些奇异风景与秀丽山川的摄影作品，然后再搭配上简短的话语：“我在云南！”“我在桂林！”“我在西双版纳！”。
在这期间，我也会偶尔与小灰扯上几句，抱怨一下工作中的不爽，听他讲述一下这一路走去的风情万种。
后来有一段时间，小灰朋友圈突然陷入死寂，连着半个月没有动态更新，与他联系，也如石沉大海。
直到半个月后他再次联系我的时候我才知道，在西双版纳的时候，小灰险些丧命。
三月末，小灰去了西双版纳，听当地居民说雨林里有一种特殊的蛇类，虽有剧毒，但长相奇特，被当地人封为亚神。
小灰动了心思，也顾不上热带雨林中的危机四伏和十面埋伏，当天便背着包扎进了雨林之中。
而结果也不出意料，小灰虽然拍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但由于户外生存经验的匮乏，他遇难了，被另外一种具有剧毒的蛇类咬了一口，如果不是当地的居民发现及时，恐怕他真的要客死他乡了。
不过塞翁失马，又焉知非福呢！
小灰虽然险些命丧他乡，但也因祸得福，结识了一位傣族姑娘，虽然长相不如小凝，但一看便知是位贤淑温良的姑娘。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小灰的朋友圈中不仅仅只有山川河流，异域风景，还有了这位风情万千的傣族姑娘。
后来，小灰带着他的傣族姑娘去了西藏，徒步了尼泊尔，飞到了大草原... ...
我曾问过小灰，遇见那个傣族姑娘时是什么心情。
小灰的回答是：“内心很淡然，但只是那么一眼，我便知道他就是我出走半生，想要寻找的人！”
我调侃他酸的掉牙，成了一个老文青！
他却嘻嘻哈哈，嘲讽我不懂情调。
05
活成自己想要的模样
前些时日，忽然收到银行的转帐信息，转帐金额两万元整，转帐备注是：“兄弟，我和红动（一家视觉网站，全名红动中国）签约了。”
我拨打电话，小灰开口第一句就是：“兄弟，要不要签名，以后可能会升职哦！”
我笑而不语，然后便开始和小灰闲扯了起来。
最后，我问小灰现在一个月能挣多少钱。
小灰说：“除去日常开销的话，一个月还能攒下不少，大概两千左右吧！”
我失言，也实在想不明白那些遥不可及的梦想为何会有如此巨大的梦里，巨大到竟能改变一个人的生活信仰和习惯。
要知道，大学那会，两千块不过是小灰一双鞋子，一件衣服的价格而已！
而如今，小灰竟然也会因为两千块钱而感到满足，甚至有些沾沾自喜。
我知道，小灰终于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模样，而拿出镜子，反观我呢？
我陷入沉默，小灰好像抓到了什么破绽似的，直接便开启了调侃模式：“兄弟，还是你好啊！在国企里安安稳稳，不愁吃喝的！过几年再讨个老婆，人生就圆满了哈！”
我心情不爽，也和小灰呛了起来：“别扯犊子，你要想安稳的话，不知要比我好多少倍呢！”
“哈哈，算了！我这辈子怕是安稳不了了！”小灰打着哈哈，继续说到：“倒是你，好久不见你发文了，是准备弃文搬砖了么？”
我没有回答小灰，而是直接掐断电话，心里也莫名的烦躁了起来。
END
彩蛋
关于小凝
小灰离开杭州的那天，小凝给我送来了请柬，大红色的，请柬封面上还镶嵌着一朵鲜花，给人很喜庆的感觉。
我问小凝，为什么没有留下小灰来见证她的幸福。
小凝说：“我羁绊了他四年，如今他好不容易迈出了那一步，我不想再耽误他了。况且，他已经把最好的礼物给我了。”
确实，那张泛黄老照片虽然看似一文不值，但对于小灰和小凝两人却有着别样的含义。（当然，具体是什么，我不八卦了。）
后来，我如约去参加小凝的婚礼，很盛大，称得上是十里红装妆，宾朋满座。
我也见到了新郎，很俊朗，很阳光，也和小凝很搭配。
席间，我实在忍不住，偷拍了照片给小灰发过去。
想不到的是，消息石沉大海，等收到回信的时候，小灰已经遇到了他的傣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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