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书邮寄过来的。佩雅继续给续杯。
那随书邮寄来的还有什么吗?
没有了。我拿到书后,不敢看。因为不想再回忆那些已经逝去的不知所以。
但是后来你还是没忍住。
是的,既然都到这儿,看看也无妨。
可这一看,你却不行,再次经历撕心裂肺吗?
嗯。佩雅落寞得垂下眼帘。沉默片刻,她抬头说:
他写的都是他的世界,而这世界里的我和他也只是他眼里的我和他。
那些年的我和他,在我这里版本不一样。一样的只是他眼里有我,我眼里有他。
你看字里行间都有我的注解,原来两个人并行,是两个世界在同行。
只是里头的我和他,他还拉着我,我也还拉着他。
万事万物在人们的眼里本就只是人们眼里的万事万物,而不是真的万事万物。
佩雅绕口令似的说着她和加贝。
我一口干了手中茶,主动拎起茶壶再续上,细听。
佩雅看着杯中茶说,他说我没带身份证,我的心思在哪儿?我知道他知道的,但他不知道他再次送我回家拿身份证时我有多开心。而他却只要知道要做好准备带好身份证这件事儿的结果。
女人来自金星,男人来自火星。我脱口而出。
是的。佩雅继续说,那一桌子的菜,是我首次下厨,平时见面时都是他掌厨,我负责吃。
那你怎么就敢下厨招待他的朋友?
是他那神经错乱的妹妹。那天加贝本就在出差,没回来。
他妹妹打了加贝五个好朋友的电话说晚上来家里吃饭。
往常也有这情况,是他哥烧饭,妹妹通知。所以他们信了。
之后,就这样了。佩雅苦笑道。
你都还没为我下过厨。我端起茶杯,来,咱们干杯!
当的一声,两人一饮而尽。
以茶代酒的滋味实是劲道,只是这下酒菜令人沉重了些。
还有那个“小生命”,哦,瓴鹉,加贝后来怎么知道?
加贝不知是命中注定还是什么,和他妻子怎么努力,总生不出孩子。
等等,加贝什么时候结的婚?和谁?
他30岁那年,和一个虎背熊腰,眼珠子也咕噜咕噜转的女人。
你没夸张吧,虎背熊腰。
我也是道听途说,真人没见过。
那时我也有小鹰鸽了。
此时,我们一齐看向这个小不点,她正专注地看他的绘本,口中还念念有词。
按说虎背熊腰好生娃,怎么就不行呢?
不是说丰乳肥臀才好生娃吗?佩雅纠正道。
好个佩雅,你看你这身板,不也生了两个,还丰乳肥臀。
佩雅忽然安静。
我怎么能说“两个”呢。咳咳,还是喝茶吧。
后来,他带那个女人去了北上广四处求医,最后还是做了人工受孕。
怎么样?
还是没有成功。
那后来呢?
后来我也就不知道后来了。
说回瓴鹉,有一次,我带着瓴鹉去书店,当时瓴鹉5岁,恰好遇见加贝的叔叔。
他一见到瓴鹉就说,和加贝小时候一模一样。
他叔叔当年为了逃生,在广东住了好多年,这才回来。
看来他对我和加贝之间的事知道不多。
他叔叔身后正走过来一人,他就是加贝。
咳咳,我被茶水给呛着了。佩雅忙再给我纸巾。
我说等等,先别说。我好紧张。让我缓缓。
佩雅拿出一张照片给我。
接过照片,我吓一大跳,这次呛得更厉害了。
小曼阿姨,您怎么了?小鹰鸽爬起身跑过来,又拉起我的衣角亲了亲。
还拍了拍我的后腰。说,小曼阿姨,拍拍就好啦,我妈妈说的。
佩雅看了看小鹰鸽,对我说。
加贝以前就是这么拍我的。
我抱起小鹰鸽。往她脸上也亲了又亲。
小曼阿姨,我要去看书啦。说完再亲了亲我,就滑了下去,径直跑向她的小园地。
随着瓴鹉的长大,我自己也越来越紧张。佩雅指了指照片,示意我再看。
我拿着照片,简直不可思议,
佩雅又从手机翻出瓴鹉现在的照片,给我看。
简直匪夷所思。这不就是加贝吗?不,加贝加小版。
是的,你惊讶不奇怪,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那天加贝叔叔这么说也就不奇怪了。
那加贝看到呢?
看见那孩子,加倍身子僵在那儿,整个人杵着一动不动。继而身体发抖近乎抽搐。
他三两步上前,蹲下,紧紧地抱住孩子。
眼泪止不住了。
孩子感到莫名其妙,看看我,又看看这个抱着自己的叔叔,他的小手手慢慢伸出也抱住了加贝,轻轻拍加贝的背部。
瓴鹉这个举动是我没意料到的。
瓴鹉说:叔叔,你怎么了?叔叔,男子汉不哭的。
加贝听闻越发抱得紧。
瓴鹉被抱得害怕了起来,看着我喊妈妈。
这时,加贝才松开手。也看着我,疑惑、兴奋、意外、愧疚等等。我懂得。
当时我只是点头。
然后拉着瓴鹉就走开了,快进书店的时候,瓴鹉还回头对加贝说再见。
当时,你和加贝多少年没见了?
当年分别后就没见了,再见就是瓴鹉五岁了。
那后来呢?
没后来,也就没见了。
加贝没来找你吗?
可能有。
怎么是可能有?
一次瓴鹉对我说,在学校门口,他看见上次在书店门口遇见的叔叔了。
那后来呢?
后来……
这时,大门被风吹得啪啪作响,佩雅看了看窗外起身说,快下雨了,我先关了院子的门。
佩雅的这个小院子有百岁之久,大门关上后,用一个大木棒子横住,
院子有个小小的天井,还有一排排兰花。
关上大门后,就有世外桃源,与世隔绝的情境了。
在这里,一个大人一个小孩,日子倒挺舒坦。
平时,佩雅就在这院子里做做设计,写写书稿。倒也闲适。
关门回来,佩雅倒了凉茶,再续上。
后来,加贝就给我邮寄了这本书。我在书上写了很多注解,要还给他。
这是在一年后了。
毕竟他经手的东西,我也不能要。
都给你了,里面也是你们的过去,怎么不能要呢?
我不想要。
那怎么没还给他?
这中间出事了。
出事了?出什么事了?
我找加贝的地址,总也找不到。找他朋友,也找不到。
他朋友你总有联系方式啊?
电话打不通的,后来才知道他去国外了。
又去国外了。我嘟哝道。
佩雅继续说道:
是的,去国外了。直到他回来,我把书带了过去,请他帮忙送还给加贝。
他朋友却说,加贝不需要了,你放着吧。
我说,我也不需要了,你给他吧。
他朋友说,加贝真的不需要了。说着,他眼圈泛红,道:加贝走了,再也不会来。
这有什么,这么多年,我也都没见到过加贝。
加贝朋友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加 贝 永远都回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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