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闪回约二十年前,那时我不过是七八岁的孩子,不必担心前途、家国大事。只一派天真无邪、醉心乡野的样子。
那是个洪水过境的夏日午后,空气中蒸腾着黏糊固着的暑气。
我和表弟、大约6岁的小表妹排成一队,光着脚丫,慢悠悠从家里走到河边,打算去河对岸的庄稼地视察一番。
河滩两侧堆叠着厚厚的黑色泥沙,正中是尚未褪去的黄浊的河水,远远望去,似是一条丑陋的大蛇。
漫不经心看着,心底升腾起一丝莫名的恐惧。
表弟、表妹正对着眼前的河岸跃跃欲试,我急忙喝止。
他们在城市里生活了数年,已经忘了自然的实力,眼前看似不深的浊流可以轻易吞噬生命。
依着跟从父亲视察洪水的一点经验,走到河滩边,选了一处看上去淤泥最浅、河道较窄的地方,准备带领他们渡河。
表弟在前,我在最后,表妹被护卫在中间,三人紧紧拉着手,万分小心地在滚滚洪流中摸索前行。
时光似慢吞吞的树懒,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脚终于触到了对岸河滩冰凉的沙石。
心底的欢喜一涌而上,欢叫即将脱口而出,耳边传来表妹的尖叫声。
目光追随,看到了她的小腿上,紧紧吸附的黑色异物----一只饱饮鲜血的鸡蛋大的水蛭。
表弟在一旁张大嘴呆呆看着,手足无措。
来不及细想,凭着仅有的经验指导表妹,让她用手在叮咬处周围拍打,她早已慌了手脚,连续击打数次都无效。
一个劲催促,突然表妹对着伤处狠拍一掌,惊愕回神时,她的腿上已没了水蛭的巨影。
以为危机解除,想自夸几句,表妹更凄惨的哭喊撞击耳膜。
她的手掌中粘着一片扁平的“叶片”,是拍扁的水蛭。一时间,惊愕不已,又恐惧难言。
表妹掌心相对,一次次死命拍打掌心的水蛭,它毫无生气,随着动作来回在我眼前晃荡着……
脚下的黑色泥沙霎时变得恐怖无比,原本爱极了的散发泥土气息的大地,成了一张无边无际的吞噬鲜血的毒网。
不自觉看向脚下,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在离光裸脚丫不足三寸的地方,一截枯黄的”草叶”从泥沙中伸出,那是毒蛇的尾巴。
大脑似茫茫雪原,只呜咽回响着一个字“蛇”……
抬头,想提示表弟表妹静静远离,发现他们不知何时已走到了田埂上,背对我渐渐远去。
我感到一丝无助,又感到一丝庆幸……
不等平静下来思考策略,左耳后传来湿冷的阴凉和刺痛,虽看不到,皮肉分离,鲜血流淌的画面却清晰呈现在脑际。
眼角余光中,似乎看到了阴冷无情的死神诡计得逞后的恶意嘲弄。
不得不接受事实:毒蛇趁我不备,飞扑而来,咬在耳后,蛇信将毒液送进血管深处。
肢体在毒液的作用下可感知地一寸寸麻木,恐惧没顶而来。
就在一刹那间,本能地作出反应,左手一把拉过蛇头,右手不知何时握住了一把闪着银光的锋利镰刀,对准蛇头下方迅猛砍去……
动作没有一丝迟疑,用尽了残存的力气,但我知道蛇皮坚硬、滑腻,很难以这样的动作一次割断;
感觉毒液就快接近心脏,实际的动作可能比七旬老者更迟缓;更清楚记得,到河边时,没有带任何工具,镰刀可能是幻觉或死神的恩赐。
从模糊的视线中看着表弟表妹远去的背影,绝望终于冲破了喉头的束缚,一声惊惧万分的长啸“蛇…….”破空而出。
终于醒了过来,看到身侧安睡的伴侣,一切是梦。但心脏难以自控的,要从胸腔挣脱而出的异常跳动证明梦的真实。
有着多年闭眼就做梦的经历,这是唯一一次真切的梦中濒死体验。
平躺着轻抚胸口,此刻只庆幸活着真好。
忍不住思忖,是否这些年慢待光阴, 潜意识以这样极端的体验,警示我放下一切担忧、自卑、焦虑,去珍惜当下,过好每一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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