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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燃尽卑微 轻轻坠落
他实在普通,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他是最普通的一兵,连名字都那么普通:张大。普通得近乎卑贱。他的朋友也和他一样,名字普通,身份卑微:更夫丁三旺,车夫刘喜,他们放在哪里都不起眼,放在哪里都普通。他们本可以和其他普通人一样,静悄悄过完普普通通的一生。
张大,当兵打仗,打完仗回家。
丁三旺,做一天更夫撞一天钟,太平无事。
刘喜,喂好马驾好车,逗逗女儿疼疼妻,其乐融融。
他们本来可以这样。偏偏张大当兵当的是岳家军,撼山易,撼岳家军难!一切就发生了改变。
做局这种事情,一般跟小人物没啥关系。
你说你一个亲兵营的小兵,卑微如蝼蚁,不过是打仗领军饷,混口饭吃,不战死就算命大。做局,根本不可能,想都没想过。因为你拿什么做局?要钱没有,要权没有,势力当然也没有。这种事情,光想想都觉得可笑,这不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让人笑掉大牙吗?况且,你张大这样的小兵,既不是身怀绝技,又不是深孚众望,不仅不是,连一个合格的良民都不算。你张大整天郎里郎当,赌钱闲逛,如果不是凭着三舅是副统兵的关系,连亲兵营的小兵也当不上。还想做局?做梦去吧。
再者说了,现在要做的局,事关金人。金人是谁?那是当今圣上宋高宗听了都退避三舍的强人,那是当今宰相秦桧都要暗中投靠的主子,如果他们不怕,怎么会有此秋陵渡和谈?
当此之时,你张大一个大头兵算哪根葱,居然打起了做局这样的主意?还想不想活了?
小兵张大不仅想了,还去做了,而且张大所遇之人,莫不尽心尽力,奋不顾身,跳往助之。乱世之中,边关之地,阴险狠毒的强主秦桧之下,张大和他的小伙伴们以卑微之身举大义。他们用的是荆轲刺秦王的思路。刺秦王,荆轲需要付出生命的代价。接近秦桧,逼秦桧说出岳飞的遗言,必须除掉他最近的三条走狗:何立、武义淳、王统领。张大,采用的是对症下药,各个击破的路数。
杀死金使,偷走密信,嫁祸于王统领。更夫丁三旺利用的是时间差,利用的是孙均的野心。事情暴露后,丁三旺奋力扑向孙均的剑,忠肝义胆,勇于赴死。王统领被顺利除掉。车夫卑微,大义凛然。燃掉的是卑微,留下的是丹心。
皇亲国戚武义淳想坐收渔翁之利,一着不慎 ,满盘皆输。张大,利用了他与何立之间的嫌隙。这个大头兵也许卑微,可是在底层生活的挣扎同样赋予了他生存的智慧,第二条走狗被铲除。
宰相总管何立,最是武功超群,阴险狡诈,像极了他的主子秦桧。车夫刘喜,毅然放下对妻儿的牵挂,刺杀何立未果,反遭何立暗算。生命垂危的刘喜暗示张大结果自己的性命,那份决绝再次令张大动容。再厉害的人也有软肋。何立的软肋就是贪婪。张大利用何立的贪婪,铲除了何立。
眼见着离目标就要实现,张大所布之局被秦桧识破。张大不惜以生命相搏,唤醒孙均的大义,让《满江红》重见天日。
张大、刘喜、丁三旺,小兵、车夫、更夫,卑微到尘埃,当他们为大义慷慨赴死时,那份铮铮铁骨,重于泰山。
二、 红了樱桃 绿了芭蕉
在《满江红》里,瑶琴,是全片的亮色。朱颜风骨,商女亦有担当。
与张大、刘喜、丁三旺们一样,瑶琴也是身份卑微,或者更卑微。她是歌女,是艺妓。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在荒凉的边关,在肃杀的军营,瑶琴跟战士们一样,身不由己,危在旦夕。
瑶琴目睹了国的沦丧,经历了家的破碎。国仇家恨让这个柔弱的女子格外清醒,格外仇恨卖国奸贼。“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当年岳飞于夜深人静之时,在帅帐内诉说自己内心苦闷,他反对议和,力主武力抗金,偏偏皇帝和秦桧力主和议,岳飞心中愤懑,最终弦断人去,冤死风波亭。
岳飞在,复国有望,家仇可报;岳飞去,奸臣当道,屈辱言和。眼见得岳元帅已经冤死四年,国家大权落于秦桧之手,现在秦桧又要与金人和谈,每一个爱国志士都不能容忍。这自然就出现了张大们的义举。
瑶琴是张大心爱的女人。身处战乱与风尘中的瑶琴,是遇到张大以后,才感受到暖意。
“何日归家洗客袍?银字笙调,心字香烧。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在张大心里,有一个与瑶琴一起归家洗客袍的梦想;在瑶琴心里,有一个与张大终身厮守白头到老的念想。那枚张大私藏在身,随时携带的小小樱桃,甜了瑶琴的口,暖了瑶琴的心,亮瞎了观众的眼。
在张大协迫秦桧的布局里,是没有瑶琴的位置的,张大哪怕自己赴死,也不愿将瑶琴带入险境。
瑶琴如刘喜、丁三旺一样,跳往助之。每一次剧情反转,都是瑶琴胆识过人与魔鬼斗智斗勇的高光时刻。
夜幕笼罩黑黢黢的军营,金人和谈官被杀,密信不翼而飞。瑶琴和柳燕、青梅面对何立、武义淳审查,何立那把镶嵌着红蓝宝石的军刀,寒光闪闪。柳燕先成了荆轲,惨死于何立刀下。瑶琴的家仇簿上又添了一笔,瑶琴内心的愤怒不形于色。她的眼睛不留痕迹掠过张大,战战兢兢说出王统领的名字,一出请君入瓮的戏码上演成功。何立的眼中,瑶琴是卑微胆怯的,明眼人可见的,却是瑶琴的处变不惊,沉着冷静。
以张大的意思,瑶琴自此就该一边呆着去,接近秦桧,与虎谋皮的事,有他张大去做。瑶琴偏不。何立的狠毒,武义淳的威逼,都没有吓倒她。这个何立根本没有放在眼里的女子,自知力量上不是敌人的对手,在谋略上,一直智商在线。手刃奸贼的信念,瑶琴从来没有动摇过,柳燕青梅的惨死只会让她更加坚定,在秦桧何立的眼中,她卑微得还不如蝼蚁。可是她的坚定她的果敢她的勇往直前,丝毫不逊色于张大刘喜这些须眉男子。
何立那把红蓝宝石的军刀,始终伴随着何立与瑶琴的博弈。何立永远不会想到自己会死于眼前这个弱女子之手。也难怪何立会轻视瑶琴,面对金人,自己的主子秦桧尚且奴颜投靠,你一个卑贱的歌女,哪来的忠心,哪来的勇气,哪来的胆识?何立之死,不是死于武功,而是死于轻视,死于认知。
当瑶琴最终死于蓝玉剑下,一缕芳魂随风而逝。秦桧惊吓之余,想必还有震惊,仗义每多屠狗辈,忠义亦可风尘女,在爱国这件事上,只问风骨,只问情怀,无关身份,无关地位。
朱颜风骨,商女无歌,伊人已去,英气犹存。瑶琴与张大一样,那份位卑未敢忘忧国的浩然之气,化作民族魂,化作民族脊梁,见之荡气回肠,回味豪气冲天,久久共鸣,不能忘却,不敢忘却。
三、 少年挥剑 将军孤勇
孙均的身份并不卑微,他是大宋的少年将军,亲兵营的副统领。他面冷心硬,杀伐决断,野心勃勃。一直以来,孙均最关心的是个人升迁,获取军中大权。王统领就是他升迁路上的绊脚石,他的外甥张大正是利用了他强烈的权力欲,做成了第一个局。在通往权力之路上,他是个冷面杀手,谁挡道,他就杀谁。他冷血,却不滥杀。面对不同的对象,他的剑也有不同的出法。
对于丁三旺,他是有心落个活口,剑架在丁三旺的脖子上,只是照例行使军法,以儆效尤。丁三旺刚烈,主动靠上孙均的剑,等同于樊於期自献人头,三旺之死,与孙均无关。
对于金人翻译官,如果留之,日后随意攀咬,就会置孙均于险地,在张大的点醒下,孙均一剑结果了他。如果张大不提醒,孙均不会杀死他。
对于王统领,孙均杀其之心久矣,只缺一个理由。丁三旺说是受了王统领的指派,等于给孙均一个杀王统领的机会。于是,孙均连调查都不调查,手起剑落,径直取了王统领的人头,取而代之,当上了亲兵营的统领。
如愿以偿的孙均,仕途一片光明。张大的局中局似乎与他没有关系,至少人们不会把他与张大们联系在一起。事实上正好相反,孙均,恰恰是最终促成大局的那个人,这并不是极度反转,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冷面如孙均,似乎百毒不侵,可是他也有软肋,他也有痛处,那就是:他十分忌讳被人看成是秦桧的走狗。忌讳什么,其实就是排斥什么。这排斥,就是孙均对秦桧投降卖国行径的极度不认同。只是,抗金爱国如岳飞将军遭受冤屈,让孙均不敢反秦桧,也不相信反得了秦桧。孙均心里爱国的火苗一直都在,他自己浑然不知。而张大却了然于心。
张大看到了孙均持剑对着丁三旺的犹豫,看到了孙均冷面之下对瑶琴的保护,也感受到了在何立威逼之下孙均对自己行刑时的假戏真做,连同那个雪夜里孙均寂寞的背影,让张大敢于拼死托付。
身处军营,久经官场,大人物的卑劣算计、大人物的贪婪自私,令孙均心冷,令孙均绝望。然而,当他亲眼目睹丁三旺的向剑而行,目睹刘喜的从容就死,目睹瑶琴在秦桧面前的拼死一搏,小人物的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慷慨大义,忠诚决绝,点燃了孙均心灵深处的火苗。此时,张大纵身一跃,以生命相护,孙均被彻底唤醒。
小火苗化作一腔孤勇,孙均拿过了张大的接力棒,走向秦桧。
一切都是那么不可思议,一切又都在情理之中。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在岳飞将军冤死四年之后,《满江红》重见天日。
当《满江红》的词句响彻云霄,孙均将功名抛向尘土,八千里路云和月,抒写着一个声音:将军不死,忠义千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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